复仇者杰弗逊
“就我所知,我自身就是一个派系。我在任何地方就如同现在一样,总是用独立的态度,这出乎我的天性。只要我可以自我思考,我从不将我所有的观念都与某一政党群体等同起来,无论是对宗教、哲学、政治或者任何事物,。对于团体的依赖,是自由和道德元素的最终腐败。如果只有跟随某个党派才可以进天国,我宁愿不去那里。”
美国第二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是佩拉盖蒂的偶像,以上这段话是他的座右铭。他将自己的政治倾向定义为:新杰弗逊者(Neo-Jeffersonian )。在Facebook的政治标签上,他加上备注:反独裁、反帝国分子、反联邦党人、反神权政治。
20岁是佩拉盖蒂的人生转变之年。高中毕业,他进入新泽西州萨默维尔拉里坦谷社区学院学习犯罪学。一年后的2007年,他辍学,打工,在一家公司当保安。他利用业余时间写了大量诗歌。他在将诗歌集投递书商后,被公司告知辞退了。
“我的诗歌并没有攻击或威胁公司里的任何人。我把书送给书商后,他们看毕就递交了审查委员会。我被公司解雇,回到家后,发现警察已先进了家,对我进行盘查。后来,警察把我带到了医院的精神病科,进行精神检查。我呆在医院一个晚上。”佩拉盖蒂如此回忆。
失业、被盘查这些极大刺激了佩拉盖蒂。2008年,他去了弗洛里达,跟妈妈住在一起。在那里,他想清楚自己将来要成为一名社会工作者。当年年底,他重返泽西市,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寻找自己的出路。
“每天,我连续读8个小时的书,大多数是历史、哲学书。一年我读了200多本书。我感觉高中和大学受的教育,完全不及自己读书重要。有时,我甚至怀疑大学教育体系是不是纯粹一个赚钱、愚民的阴谋。”在佩拉盖蒂的阅读书单里,有《罗马帝国衰亡史》、《理智之年》、《动物庄园》、《孙子兵法》、《君主论》、《权利的48条原则》等。
2010年,佩拉盖蒂成为一名社会积极分子。他一边当保安一边读书,并参加了3个当地的NGO组织。在当地,他跟一些社会活动家接触。
“在泽西,我没有更好的发言平台。当地组织已有领袖了,我需要更大的平台,发出自己的声音。”佩拉盖蒂如此解释自己参加占领华尔街的最初动因。
2006年,19岁的佩拉盖蒂开博,他写了一篇长文,名为《操蛋的Y一代》。痛恨自己是美国Y一代的青年。在博客里,他不停用脏话痛骂自己的同代人。2007年受挫后,佩拉盖蒂在博客上沉默长达一年。2008年后,再次出现在博客以及Facebook上的佩拉盖蒂不再激进,粗口也少了很多。他的博客主要讨论美国政治、人权等问题。阅读他的博客,就像看一个美国青年悄悄成长的过程。
9月18日,占领华尔街第2天,佩拉盖蒂在自己的Facebook上,贴出3张从不同侧面拍摄的现场图片。以后,他有意识地在Facebook上贴出占领华尔街的点点滴滴――拍摄的照片、自己的经历,认识的新朋友以及看到的新海报、新观点。
“占领华尔街进入第4周了,你怎么熬过来?”记者问。
“如果用熬过来这个词,我会不相信你。”这也是整个采访中,佩拉盖蒂唯一不太合作的问题。“你知道这个运动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有趣、兴奋,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每天,我们都在证明占领华尔街在成长。”
“但是,你没有听到批评的声音么?你们没有领袖、明确的目的,也没有明确的宗旨?有人质疑,你们只是引起了世界的注意。但继续怎么走?什么时候结束?”记者继续问。
关于这个问题,佩拉盖蒂语焉不详。第二天,他在Facebook上写了一篇小檄文,一段近似乌托邦的文字:“有些人想知道什么时候占领华尔街运动最终结束?要回答这个问题,作为参与此活动的代表,我想说,直到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利比亚战争结束,运动才会结束;只有议会惩罚那些拥有财富和资源的人运动才会结束……直到权利交还给美国人民,那时,就是占领华尔街结束的时候。他们可能关押我们、暴打我们、杀害我们。但是,他们永远不能让我们沉默!”
在佩拉盖蒂的博文里,有一篇50个自问自答的长文。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想要死后如何被世界记住?”他写道:“我希望,我被记住是一个曾经改变世界的人。”
从Y一代到占领一代
“我相信,对自由的威胁,银行机构远比那些站着的敌人要大。如果美国人民允许私人银行来控制他们的钱币,刚开始是通货膨胀,紧接着是紧缩通货,其后私人银行将扩张,剥夺所有人的财产。直到有天,美国人民的孩子开始警觉到,在其父辈征服的大陆上,自己将无家可归。”1902年,时任美国总统托马斯・杰弗逊说过这段话。
佩拉盖蒂对此深有体会。他不相信银行,至今只有一张信用卡,主要用来缴付每月在泽西的房租。现在,他连信用卡也不用了,因为他缴不起房租。他告诉记者,每学期,他需要缴纳大学学费 3000美元。他几乎很难申请到学生贷款,所以全部要自己打工维持学费。自从他决定读书后,他开始了流浪生涯。几天住泽西父亲家,几天住新泽西母亲家,更多时候,他四处蹭朋友的房间。
“作为美国公民,虽然有一些医疗基本福利,但是我的眼睛不算医保范围内。”2007年受到精神刺激后,他开始去看心理医生。每三个月去一次,75美元一次。
佩拉盖蒂喜欢吃披萨,抽雪茄。平常,他抽Partagas Black Label牌雪茄。2010年,这个雪茄20美元5根,披萨也从2美元涨到了3.5美元;2011年涨到35美元。为节省开支,他决定停止抽雪茄。即便如此,交完学费、通讯费、饭费、交通费等必须费用,佩拉盖蒂成为典型的月光族。虽然他怀疑高等教育的必要性,但他依然渴望成为一名有资质的社会工作者。他不得不为其继续奋斗。
在纽约,无论是自由公园,还是游行队伍,记者遇到更多的是像佩拉盖蒂一样的年轻人,很多人年收入2万美元左右。10月3日,佩尤研究中心发布的一组数据表明,美国25-34岁这一年龄阶层的人生活不易,美国青年在“戏剧化”地变穷。从1990年到2007年,纽约每小时平均工资降低了9%。25―34岁、有本科学位、一年工作经验的纽约打工者发现,他们的收入在过去几年里降低了6%。
为应对经济危机,美国青年越来越多选择与家人、亲戚等二代人共同生活,佩拉盖蒂也是其中一员。数据显示,1940年,美国人几代同住的概率为32%,2009年上升至52%。这是大半个世纪以来,美国青年最依赖家庭的时刻。
正是这样的年轻一代,成为此次占领华尔街运动的生力军。“什么是民主,秀出民主来,告诉我什么是民主。”纽约大街上不停飘荡着这样愤怒而迷惘的声音。经济的困窘、居高不下的失业率、对社会大环境的无力感,让这群迷惘的青年走上大街。有人将这代擅长用新媒体、有行动力的人,称做“占领一代”(occupy generation)。
正如此次活动支持者、大导演迈克尔・摩尔所言:“华尔街在尽量拿走我们的民主,并把这个国家变成盗贼统治的国家。”
也有人说,这是一群被宠坏的孩子,一群不懂经济的孩子。正如芝加哥论坛报的一位专栏作者戏讽:“他们疯了,疯到家了。他们让自己的愤怒上了街。”
此次活动早期组织者、伦敦大学教授戴维・格尔伯(David Graeber)对青年们表示了支持。他说:“占领华尔街有点像全球化运动。有人说,这是一群被宠坏的孩子。我要说的是,必须创造一种理想是社会的远见。和平、非暴力运动是将反对强权、不民主的力量与一种社会理想并置起来。当人民提出要求,就是在以某种形式说话,你要求那些权势人物和现存机构做点什么。”
“我不是左翼,也不是右翼,我是美国人民之一。占领华尔街不是左翼的运动,也不是右翼的运动,这是人民的运动。我们反对的不是政府,而是那些政府和公司结盟的腐败。”佩拉盖蒂如是说。
另外一名支持者、共和党人士Jesse Jackson s对年轻人的建议是:“如果示威者更加自律、专注、采取非暴力,那么这个运动将更加强大,把他们的痛苦最终转换成投票的力量。”
从愤怒的呐喊到走向务实的选举,这之间Y一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10月15日下午,采访结束后,记者坐在自由公园阶梯上,看了一场Y一代人表演的话剧。一名高大的黑人专业演员扮演1%的有钱人,他周围围着3名99%的代表:一个背负债务的奴隶,一名女性同情者,一位知识分子。整部戏剧都纠结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冲突,话剧无疾而终。
记者问主演威廉(William)这部话剧剧名是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笑着说,“这叫《等待戈多》,为占领华尔街定制的话剧――《等待戈多》。”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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