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诈骗犯之一,马多夫使得一众富人、投资机构不知不觉被玩弄20年、损失高达370-500亿美元。综合各种碎片,我们可以拼出其行骗的主要路径:在马多夫证券公司合法业务的掩护下,以对冲基金的名义秘密从事资产管理,以摆脱监管;把握富人心理,把自己的服务包装成稀缺的奢侈品,并利用高级俱乐部等社交网络,通过富有的中间人牵线引诱其他富人。而他最为了得之处,在于深刻了解人性,充分利用了富人们贪婪与虚荣的心理。 抹着马多夫证券公司的“口红”行骗
出生于1938年4月29日的马多夫,学生时代在纽约长岛的霍夫斯特拉大学法学院(Hofstra University Law School)度过。毕业后,他在纽约皇后区的洛克威海滩(Rockaway Beach)当过救生员,安装过地下喷水系统。1960年,他投资5000美元创办伯纳德・马多夫投资证券公司(Bernard L. Madoff Investment Securities LLC,以下简称马多夫公司),开始从事股票经纪和自营业务。
马多夫一直致力于倡导场外电子交易、跨市场交易,他的公司与另外4家券商一起推动了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的创设,马多夫本人也在1990-1993年间担任该交易所的董事会主席,并一直是美国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的理事会成员。据《巴伦周刊》(Barron's)和《纽约时报》报道,上世纪80年代,马多夫公司掌管了纽交所5%的交易。直到2001年前,其公司还是纳斯达克三大做市商之一,也是纽交所撮合买卖双方交易的第三大公司,资本达到3亿美元。
在曼哈顿中城口红大厦的18及19楼,马多夫公司的公开交易部门拥有宽敞的办公室。而同时,在这栋酷似一管口红的椭圆形大厦的17楼,马多夫秘密运营着该公司不为人知的资产管理部门,这也正是马多夫行骗的根据地。马多夫公司在证券市场的地位及其本人的显赫资历,为他的秘密业务抹上了一道正规的口红,成为他日后行骗的资本与最佳掩护。
家族成员控制公司核心职位
马多夫在公司的主要职位上安排了不少家族成员。他的弟弟彼得・马多夫(Peter Madoff)1967年从大学毕业前已参与公司业务,事发前他担任公司的高级董事总经理兼交易部门负责人。彼得的女儿莎娜(Shana Madoff)1995年从父亲的母校毕业后进入公司,负责合规部门。马多夫姐姐桑德拉・维纳的儿子查尔斯・维纳(Charles Wiener)1978年加盟公司,担任行政主管。
马多夫的长子马克(Mark Madoff)毕业于密歇根大学,1986年加入公司,主管上市交易;幼子安德鲁(Andrew Madoff)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1988年进入公司,主管纳斯达克交易。正是他们二人揭发了父亲的诈骗行为。尽管不少人相信马多夫的庞大骗局不可能是一人所为,但目前尚没有充分的证据显示他的家族成员涉足其中。
利用高级社交网络,专钓犹太富人
没有人知道马多夫最初的行骗动机。事实上,多年的金融从业经历令这名犹太裔商人积累了丰厚的身家,他在佛罗里达州著名的犹太富人区棕榈滩拥有一栋价值 940万美元的豪宅。平时,他住在纽约曼哈顿上东区(Upper East Side)的一栋公寓里。而犹太裔富人、纽约、棕榈滩,也是马多夫骗案中的几个关键词。
由于犹太人善于经商,多比较富有。同时,他们团结互助、重视人脉,拥有高诚信度的族内商业网,因此,马多夫将猎物瞄准了自己的族裔。在犹太富人聚集的棕榈滩乡村俱乐部(Palm Beach Country Club),300余名会员中有1/3以上是他的客户,其中包括95岁的服装大亨卡尔・夏皮罗(Carl J. Shapiro)。夏皮罗将个人和家族基金的5.45亿美元交由马多夫管理,是其最早和最大的投资者之一,如今他约40%的财产已化为泡影。
纽约的犹太人聚居区新鲜草原(Fresh Meadows)是马多夫案的另一个受害者集中地,加入当地乡村俱乐部的马多夫在此吸收了不少会员。归纳来看,位于纽约长岛韦斯伯利镇(Old Westbury)的峡谷橡树俱乐部(Glen Oaks club)、佛罗里达州博卡拉顿市(Boca Raton)的博卡・里奥高尔夫俱乐部(Boca Rio Golf Club)、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的山顶高尔夫俱乐部(Hillcrest golf club)和霍普金斯市的私人会所橡树岭乡村俱乐部(Oak Ridge Country Club),都是马多夫成功渗透的社交圈,充当了他的行骗渠道。而几乎每个俱乐部的会员交给马多夫的大理资金都在1亿美元上下。
马多夫甚至没有放过有100多年历史、自己担任理事的纽约犹太教学府叶史瓦大学。由于该校投资委员会主席、通用金融(GMAC)董事会主席默金麾下的两只对冲基金Gabriel Capital LP和Ariel Fund Ltd.因马多夫损失18 亿美元,叶史瓦大学可能面临1.1亿美元的损失,这约占该校2007年教育经费的/12。这也连累了在Ariel基金中投资约9400万美元的纽约大学损失2400多万美元,纽约大学因此对默金提起了诉讼。默金已退出GMAC董事会,并宣布将解散Gabriel Capital LP。
与此同时,在马萨诸塞州,旨在资助犹太儿童保持传统的拉宾慈善基金会(Robert I. Lappin Charitable Foundation)的网站上也挂出了一则公告,宣称基金会因将全部800 万美元的资产交给马多夫管理却血本无归,而于2008年12月12日结束。犹太精英设立的基金会中,斯皮尔伯格的神童基金会(Wunderkinder Foundation)、1986年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魏瑟尔(Elie Wiesel)的人类基金会(Foundation for Humanity)等也是受害者。
在族人眼中,昵称为“伯尼”的马多夫事业成功、为人低调、乐善好施,是有好名声的上流人士。他与妻子露丝设立的基金会,是以色列大学、犹太裔教育机构、犹太复兴组织、医院、剧场的慷慨捐助人,仅向纽约著名景点、讲述早期移民艰难岁月的下东区移民公寓博物馆(Lower East Side Tenement Museum)就捐赠了600万美元。马多夫案发后,犹太族裔大受震动,认为这大大动摇了犹太社区的信任基础,美国犹太权益组织反诽谤联盟(The Anti-Defamation League)则指出,马多夫被捕后,全球各地反犹情绪明显上升。
选择“macher”作中间人,构建生意链
马多夫向各个名流社交圈的渗透,并非仅凭一己之力。根据投资人提供的资料,他会先在富人圈里选择一些颇有名望的“macher”―这个词在犹太语里的意思是“大人物”―作为第一批客户,为他们的“投资”提供平均每月1-2%的稳定回报,并利用他们作为诱饵,牵线招徕其他投资者。这些“macher”的现身说法是马多夫最好的宣传,他们也能通过充当中间人获取不菲的佣金。马多夫由此累叠起一个金字塔形的骗局。
《华尔街日报》列举了马多夫案中5名主要的中间人:Cohmad证券公司的副总裁贾菲(Robert M. Jaffe)主要引荐棕榈滩乡村俱乐部的富豪,他是夏皮罗的女婿,在棕榈滩拥有一幢价值1700万美元的海滨别墅,他的公司与马多夫公司同在口红大厦办公;私人投资者谢斯(Stanley Chais)游说洛杉矶的富裕犹太家庭,他30年来一直活跃在美国和以色列的各种犹太人慈善活动中,拥有魏茨曼研究所、希伯来大学等机构董事的身份之便;曾任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律师的塔克(Jeffrey Tucker)把自己作为创始合伙人的对冲基金Fairfield Greenwich Group(FGG)带入了骗局,FGG的损失高达75亿美元,超过公司一半的资产;FGG在欧洲和拉美地区的负责人彼德拉伊塔(Andres Piedrahita)拉拢美国的拉美裔富人及欧洲、拉美的富豪;运营Tremont集团(Tremont Group Holdings)的舒尔曼(Robert Schulman)则招徕专业基金经理和信托基金,2001年被麻省相互人寿保险公司(MassMutual)收购的Tremont集团在本案中损失了约 33亿美元。
马多夫会向中间人传授机宜。身为中间人的分析师理察德・斯普林承认马多夫让他刚开始不要太贪心:“先让投资人少投资一些,等他们在前两年尝到甜头后,自然会追加资金。”而逐步引诱客户上钩,也显示马多夫致力于放长线钓大鱼,不急扩张以防骗局被捅破,他的审慎也使这一骗局能在 20年中稳步扩大。
马多夫骗局曝光后,多名中间人被提起诉讼,但尚无一人被认定是马多夫的“帮凶”。这些中间人虽然帮马多夫拉客并从中受益,如舒尔曼向客户收取约占资产总额1-1.75%的年费,但他们也因将个人资产交给马多夫管理而损失惨重。2008年12月23日,身为中间人的65 岁法国基金经理、投资顾问公司阿塞斯国际(Access International Advisors)的联合创始人德拉维莱切特(Rene-Thierry Magon de La Villehuchet)在纽约的办公室割腕自杀。其本人与客户的损失达到14亿美元。
根据马多夫2009年1月7日向SEC提交的文件,他的投资管理业务直接客户仅11-25名,管理171亿美元的资产。但由于这些客户除个人外,还包括金融机构、对冲基金,因此受牵连者不断扩大,甚至中国的“打工皇帝”唐骏也因此损失300万美元,其最终受害者的数字可能达到4000多家。而这些涉案的金融机构也面临投资者的诉讼。
把服务包装成奢侈品,客户“非诚勿扰”
马多夫骗局成功的关键,在于他对富人们特有心理的精确把握与利用。
每个富人都有优越感,在他们周围环绕着种种商业生态链,私人银行也是其一。一般的私人银行会四处寻找富有客户,为他们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这往往会强化富人的优越感,认为这些服务机会众多,对其不以为意。马多夫则逆向操作,把自己的服务包装成稀缺资源。他为自己的资产管理圈设置了很高的进入门槛,一方面客户“非诚勿扰”,必须经过中间人的介绍才能进入;对于有心投入者,马多夫还会请他慎加考虑;一些投资额较小的客户,马多夫干脆会拒绝他们。通过建立一个非请勿入、只有少数人专享的神秘小圈子,一方面隔离了那些可能的寻衅者,避免骗局被捅破,另一方面也挑逗起了富人的好奇心与好胜心,将富人对损失金钱的担心变成了对损失赚钱机会的担心,因此,他们反而拼命希望加入这个圈子,通过占有稀缺资源证明自己的高人一等。有报道指出,一些人每年花几十万美元保持俱乐部成员的身份,就是为了接近马多夫。
当“能把钱投给马多夫”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当身边的朋友都选择信任一个“投资奇才”,富人们也会跟风而动。这种心理学上的羊群效应,可以在经济的很多领域找到对应,比如房地产热、股票热,马多夫热也不例外。
由于自己的服务属于稀缺资源,马多夫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制定游戏规则,加入游戏者不遵守就被逐出圈外。马多夫强调保密,他很少详细解释投资者的疑问,他的逻辑是,信任他就可以得到每月1-2%的稳定回报,如果有人问得太多,马多夫会把他“请出去”。由于富人往往碍于面子,不愿成为被逐者,因此,尽管马多夫的骗局多次被《华尔街日报》等外部机构质疑,其内部客户却始终保持稳定。何况,对于一个高尚人士牵头组建、全是有头有面人物加入的小圈子,上当的精英们恐怕也很难相信聪明如己会被人请入瓮中,也许,他们会把外界的质疑当作不能加入小圈子的醋意。成功的心理控制下,马多夫将富人引入精心布置的骗局。
宣扬稳健的投资策略
当然,平均每月1-2%的稳定回报,是马多夫吸引客户的关键。对于这种高收益,他的解释是自己采取了价差执行转换套利(split-strike conversion)的投资策略,即购买大型蓝筹股,同时进行期权交易以对冲风险,遇上投资机会欠佳,就改买国债。马多夫公司提供给客户的一份财务报表显示,他买进英特尔、AT&T和IBM等蓝筹股,同时进行标准普尔100种指数的期权交易,然后在每个月末将股票全盘抛售并买进美国国债。马多夫声称,由于“作风稳健”,他的投资能获得比行业平均水平更高的回报率和更低的波动性。有投资者说,2004年以来,马多夫投资的平均年收益率在 7.3-9%之间,而上世纪90年代基本上都能达到两位数。不过,华尔街的交易员解剖马多夫的投资策略后认为,虽然这一策略是有效的,但在马多夫所管理的资金规模下根本不可能实现。
马多夫并非没有遭到过怀疑。根据彭博的资料,负责马多夫公司审计的Friehling & Horowitz会计师事务所只有三名雇员在纽约新城的乔治敦厅广场一个鞋盒大小的办公室工作,这也引起了美国一家对冲基金咨询公司Aksia的质疑,它致信客户避免投资马多夫公司。16年来,马多夫公司被SEC等监管机构调查了不下八次,但马多夫一直声称自己操作的是对冲基金管理账户,而对冲基金因其私募属性可以被豁免登记注册等直接监管限制,从而使其资产管理业务避开了例行审查,因此,每次调查的结果不外乎“马多夫公司违反了技术规定,未能及时报告某些交易情况,须责令整改”等。
直到马多夫在金融危机中资金链断裂,这一高收益神话才告坍塌。2008年12月10日,马多夫向儿子承认自己炮制的是一个巨型金字塔式庞氏骗局。被捕时,他正准备将100张总值1.73亿美元支票寄给亲友,以1000万美元保释后,又试图将价值上百万美元的珠宝、手表转移出去。目前,其公司网站已登出进入破产清偿程序的公告,美国证券投资者保护公司(SIPC)正对其进行清算。2009年1月6日,马多夫公司资产管理业务的受托管理人向过去12个月开户的客户发出了8000份索赔表,将向每位客户支付最多50万美元的赔偿金,其中现金赔偿最多为10万美元。
马多夫案令世纪金融危机更添戏剧性,也让富人和大型机构雪上加霜。此案暴露的金融监管中的漏洞,或有望在危机后得到填补。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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