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阿富汗女教师Aqeela Asifi。2015年9月,她因对当地教育做出的贡献获得了“南森难民奖”
四
“当时我离安全地带只剩下一百米,”Indrika Ratwatt说,“可是反叛军出现了,他们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没有停,一踩油门加速往前冲,但一声枪响之后,后车胎爆了,他们开了枪,随即我被从车上拽下来,好一顿暴打!”
这是我在巴基斯坦探访的最后一天。晚上,难民署驻当地的代表Indrika Ratwatte请我们吃饭,席间讲起了他被反叛军劫持的经历。那是上世纪90年代,Indrika所在地区的反叛军和政府军发生冲突,反叛军包围了他驻扎的区域,他让难民署同事先撤离,自己和另一名同事留到了最后,结果被反叛军劫持。这件事上了国际新闻,他的妈妈在电视机里看到了他被劫持的消息,一夜之间头发全白。后来,反叛军提出交换条件,Indrika逃得一命。那之前一直到现在,他都在为难民署一线工作。“看多了尸体,反而不觉得害怕,”他说,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Indrika是斯里兰卡人,五十岁开外,永远不慌不忙、乐乐呵呵,富于教养和风度,小分队里的女孩一见到他就满脸花痴。认识了他,我才相信没有头发的男人也能这么帅。Indrik说,18岁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姑娘,“恨不得一周换一个”。担任政府官员的父母希望他接任工作,但Indrika 的奶奶告诉他:“孩子,你要听从自己的内心。”于是他选择了难民署,成为了一名人道主义工作者。后来我才知道,Indrik的父亲是斯里兰卡的总理。
Indrika的无畏,也符合我们对人道主义工作者的想象。不过历年探访中,我们也遇到过令人无语,非常官僚的工作人员。最初,我有些愤怒: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人道主义工作者?后来我反问自己,为什么人道主义工作者就一定要是完美的人?
所谓“人道主义工作者”,首先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个“人”,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个体,会同时拥有人性的美好与阴暗。这个行当和其他行业的人一样,各式各样。六年前最早联络我的难民署新闻官宋菁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性,把我“代言”这事办完,她就调任到孟加拉,现在驻扎在土耳其,这些年总呆在危险之地。你想象她一脸正义吧?其实,她是个KTV麦霸,唱起歌来如训人般铿锵有力,在微博上评点人事特别“毒舌”风趣,令人捧腹。对了,她最爱鹿晗[微博]。
2011年我去泰国梅拉难民营探访时,接洽我们的是难民署在当地的一位高级新闻官——60多岁的老太太Kitty McKinsey。Kitty做过二三十年的战地记者,身量高大,不苟言笑,极其敬业。梅拉难民营情况特殊,是由当地军方管理。探访前,Kitty坐了七个小时汽车先到难民营跟军方打好招呼,确认了我们即将探访的家庭,又坐了七个小时汽车回到曼谷,在机场接到我们,再和我们一起坐七小时汽车回到难民营。我们坐了一趟来回就快散架了,真不知道她六十多岁高龄,两天两趟十四个小时山路来回,是如何继续保持头脑清晰,神采奕奕的?
记得有次晨起集合,小分队里有几个人下楼迟到了两三分钟,Kitty非常生气,用英语把大家骂了一通,我那天有如神助起得很早,所以逃过一劫。当天晚上,定下第二天的出发时间后,其他人都回房间了,Kitty拉着我悄悄说:“我给他们说的时间早五分钟,怕他们迟到。你可以晚五分钟下来。”我一愣,立刻觉得这老太太可爱极了。
每位难民署的官员在同一个国家任职不得超过四年,家属可随行;在危险地区,这个时间被缩短至两年,也不允许家属随行。Kitty一直是单身。从泰国回来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Kitty。有时我甚至觉得那些难民署的工作人员也很像难民,在一个个危难之地流离失所。我曾问过Kitty,多年的难民工作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说,难民就是你给予他一分帮助,他恨不得用全部来回报,这让她非常感动,觉得一定要和难民一直站在一起。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