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游客,他们依然淳朴和热情。
一对大学生情侣在马丕芳家住了7天6晚,她为他们准备每日三餐。自家种的瓜果也让他们随意吃。不过这对情侣在明星屋只睡了三天,由于参观的游客太多,两人不得不搬到其他房间。
每逢游客进屋参观,王金元也不厌其烦地对他们有问必答。尽管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可王金元的想法更为朴素,“给游客留个好印象,对村里也有好处。”
对于一辈子几乎没出过远门的村民来说,远道而来的游客也让他们“脑洞大开”。五六岁的孩子居然会用手机给父母录视频;有的还能用长长的杆子给自己拍照;一对双胞胎小姑娘满口蹦出的新名词,没有一个是他们听得懂的。
“以后你们就等着挣钱吧。”县里一位副县长曾这样对村民说。其实,游客几乎没有为这几家村民带来收入。当地缺乏规划、资源和投入,也使这一结果合乎情理。
对于远未成体系,也缺乏计划的当地旅游资源来说,王阳洼村对游客的吸引力,目前仅停留在“看”的层面。原本通过住宿和农家饭来赚钱的计划并未实现。
游客来到五处住房,只是对着明星父子的照片、窑洞以及土炕等一通拍照,找房主聊聊天,挨个看完五处房子便离开。子洲县政府大力推广的“四大名山”景点便位于附近,许多游客直接从村里接着去往景点,当天便可返回县城。
子洲县政府网站公开信息显示: 2015年度子洲县瓜园则湾办事处主要工作任务及目标中,其中之一便是“打造四大名山旅游区”。当地同湖南卫视选定王阳洼村作为拍摄地,无非也是希望借此,“捆绑”推广集中于附近的“四大名山”风景区。
事实上,只有1号房和4号房从游客处获得了些微收入。而对于收费,也没有统一标准。在马丕芳家留宿的大学生一共付了600元,马丕芳觉得学生不易,还退回100元。另一次是一家三口留宿了一晚,包括晚饭,留下了100元。
作为“豪宅”的1号房接待游客较多,有过两三次住宿,也偶有前来吃农家饭的客人,“不论住几个人,一间窑洞100元一晚,吃面5元一碗。”这是王丕和给自家定的价格。
相比之下,经济条件差一些的3号房和5号房主,却没有得到任何收入。“一个人都不来住,一点收入都没带来,反而还倒贴了。”3号房主王丕元似乎是几户中意见最大的,为了方便游客进入,他还特意花了四五百元重修了屋前的水沟。
“没钱怎么规划”
此前曾有媒体探访北京灵水村、黑龙江雪乡等地,同样作为《爸爸去哪儿》的拍摄地,“收入一年翻十倍,城里打工的汉子都回村了”,“春节雪乡一炕上千”等现象均证明作为节目取景地,对于当地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然而,对于王阳洼,这块馅饼似乎并不可口。村民生活非但没有因此变好,反而还多了不少“麻烦”。
搭着娱乐节目“顺风车”的乡村,吸引来的除却游客还有其他利益方,节目还未播出,便有商业嗅觉灵敏的旅游公司来到村中。
一家自称来自北京的公司,雇本村人在村口搭了几间活动板房,购置了商品准备零售,同时租赁了几孔窑洞做农家乐,还将王阳洼旅游项目放上当地团购网站。在乡政府的坚持下,5户房主在7月初同他们签了租赁合同,房主负责打扫卫生接待游客,旅游公司收取门票并按25%的比例提成给房主。
可旅游公司“捞钱”的愿望却落空了。收门票的事情始终难以落实,团购网站上的交易量至今为零。公司反而欠了五万元左右的款项。8月份,村支书催债后,旅游公司负责人连夜跑路了。
不止旅游公司,当地政府也拖欠着农民的钱款。拍摄节目当初,打扫卫生、运送东西和仪器等,都是雇村民打工,十几个人共两万六的工钱,本该政府出资,但至今没有下文。
子洲县总人口仅31.5万,一直以来都是国家级贫困县,上万元的欠款对他们并不是小数目。
祸不单行。王阳洼所在乡是子洲县降雨量和人均水资源最少的区域。“今年夏天天旱,庄稼都晒死了,基本没有收成。”55岁的王丕和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该地本就缺水,距王阳洼村几公里外的一个名为神树山的自然村,至今还用毛驴拉水。
在城市化进程加快的当今,这个偏僻村落,“空心化”也愈发严重。
今年55岁的王金元和王丕和,在村里已经算是年轻的,村中青壮年几乎全部外出打工,瓜园则湾乡的中学也已经撤掉,只有小学,孩子多在县城读中学或跟随父母在外地。“实际居住的,也就70多人了。”王金元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如果以后村里发展好一些,也许会有人回来,”马丕芳的大儿子和女儿都在市区工作,但她并不认为村子会红起来,“我们已经老了,过几年可能会去投奔在外地的孩子。”
同样作为拍摄取景地,北京灵水村获得了许多投资和合作项目,去年投资1.2亿元打造旅游项目,如今已坐享旅游红利。连几万元欠款都未能落实的子洲县,虽将“文化旅游兴县”作为五大发展战略之一,前景堪忧。
县政府也有了实际行动,目前的进展仅仅是:修了16户小厕所和7个大公厕,硬化了村中的主路,打了一口机井,正在村口修建一个广场。
村民对于将来的发展也很迷茫,王丕元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如果过段时间还不行,干脆就把门锁起来不接待了。”
村支书王云富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村中开发旅游缺乏特色,留不住人,“都在说规划,没钱怎么规划。”
王金元的想法也在变化,热情地接待下去吃饭都成了问题。他又抓紧重操主业,带着17岁的大儿子出去放羊,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可他还是有一个事想不明白,明明家里有抽风机,为什么故意拔掉电源,弄得满屋子全是烟呢。“这还不是拍戏?”老王一直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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