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凤(凤姐):有一只鸡在我面前,我绝对跑不过它
凤凰新闻客户端主笔 罗玉凤
"我想儿子成为这样的人,不是舞台上那个被鲜花和掌声衬托的主角,而是默默送上鲜花和掌声的祝福者。所以我无需在人前人后对他赞不绝口,只做正确的指引和支持。"
这是我朋友空间里的一句话,写得很赞。从我毕业到现在已经十年。十年中,我做过普通小学老师,默默无闻的收银员,平凡的指甲店员。也努力过,奋斗过。我常常想起那些拼命的岁月,那些努力在人群中强出头的日子。只是在我记忆中,最幸福的事,依然是一名普通的店员。我在学校和同事悠闲的围火炉聊天,我教学生唱歌。我在收银机上和同事八卦,漫不经心扫描商品。我在指甲店里玩着手机,等待手部保养的客人。当我做这些单调而重复的工作时,我的心也随之平静。我喜欢从店长手中接过服装,穿得与别人整齐划一,我喜欢对客人说:欢迎光临。在这个世界上有万千的绿叶,我不过是其中的一朵,我只是个普通的服务生。我不需要赞美谁,我也不需要巴结谁。我只做我自己,一个小人物。
"余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诸葛亮的话。表面说其无野心,事实表明其野心。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野村夫。哪里可能说出"不求闻达于诸侯",之类的话来?
司马迁《史记》中,有寥寥数笔一带而过的帝王,更有长篇描述,赞叹有加的大臣。在中国五千年历史的长河中,有许多平庸无为,庸碌一生的皇帝。也有很多熠熠光辉的大臣,他们不仅改变了自己王朝的命运,也推动了整个历史的发展。在时间河流中,留下光辉一笔。如秦朝商鞅,西汉董仲舒,北宋王安石,明末袁崇焕,清朝康有为。
我自小出身卑微,生活贫困,出人头地成了我唯一追求。我自九岁起就没再见过我的父亲,虽然继父在很大程度上充当了一个父亲角色,但是在我心里,总是与亲生父亲无法相比。似乎一个父亲能做的有十分,而他只做到了八分。我常常想起我七岁以前,我父亲把我放在肩上"骑马马",把我放在腿上"打秋秋",便黯然伤神,我的母亲脾气暴躁。更不用说周围邻居的胡言乱语,说些类似于"你看你多幸福,跟了你妈。你看你弟跟着你爸,多造孽。"之类的话。童年的不幸让我感觉到,我小时候做人下人,长大了我就要做人上人。只有这样才可以对得起我自己。却从来没想过,等我成人,有了工作,结了婚。我的人生就跟别人的人生一样了。现在人生过半,悔之晚矣。
我的童年,因为忙于家务,没有朋友,大部分时间与书为伴。平时见了哪个同学有书,我就千方百计的借了看。我读六年级时,在地上见了一本沾满泥水的书,前后都没了,我当宝贝似的带回家,那是我看的第一本关于美国的书。
喜欢看书,造就了我与别人的不同。
十六岁时,我初中毕业。这时候,我做了一个倍受嘲笑的决定:去读师范学校。我读师范后感觉到去读高中的同学对我明显疏远了,一个跟我一起兼报师范和高中的同学毫不迟疑的对我发出了鄙视的表情。我认为我考个一本院校或211高校没有问题,但读985绝对没戏,理科差是硬伤。我们的出身是没法改变的,我那做农民的父母终究不会变成大老板。而像我一样出身农民家庭的子女,不过是牺牲全家,支撑一人读书,毕业后找不到一份像样工作。或是去读一所省钱,省时的师范学校之间进行选择。我选了后者。
我常常逛天涯,也看到一些读了高中,之后全家打工供一个大学生,假期兼职挣学费的帖子,他们毕业后就得偿还贷款。我觉得他们生活非常艰苦,我常常报以同情。但是他们毕业数年,还完贷款,有自己的家庭,事业小有成就。我又感觉他们的人生,与我的人生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如果我读了高中,大学读或不读,我的人生,肯定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中师三年,我身上并没有出现奇迹,我擅长文化课。师范学校的音乐,美术,书法,体育这些课程成了老大难。我读三年师范,几乎每学期的体育和弹琴都要补考。有句话形容书生,叫做"手无缚鸡之力"。这个抓鸡也是要有能耐的,要是有一只鸡在我面前,我绝对跑不过它。之前有人对师范学校进行采访,老师说,我在校期间功课一直不错。这是一种客气的说法,事实上我的成绩一直拖后腿。每年开学的时候,我总是在把学费交到学校去,还是拿着学费出去打工之间徘徊。最终我说服自己,在师范学校混个文凭。
綦师一楼是图书阅览室,里面摆放着类似于《知识窗》,《十月期刊》,《参考消息》一类杂志。只要门开着,我就会溜进去,只要没人赶,我就会一直呆着。除了阅览室,图书馆也是我的乐园,我每学期都会从里面借书。周末放了学,我就会一头扎进新华书店。我刚进綦师的2001年,新华书店天天放《流星雨》让我对它很熟悉了。
每天呆在书里,开阔了我的视野,却让我变得更加骄傲。我这人没什么能力,也不太会竞争,家里每个月给我150块钱。这生活费总不够用,因为我喜欢打扮。读一年级时,我和同学们去进辣条来卖,进价三毛,卖五毛,最后也坚持不下去。我出去找工作,在饭店做了半天,老板出来,说我不会传菜,不会摆放碗筷,把我开除掉了。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我在竞争中处于劣势。
读重庆教育学院教院的时候,我开始广交朋友,逛论坛写诗。那些诗友对我生活提供了很多帮助,我记得其中一人在我做老师的时候,每个月给我寄一封信,告诉我平日里怎样与同事相处。我这人从小没什么朋友,可以说日常为人处世,非常白痴。一个朋友来重庆看我,带我去吃肯德基,她为我点了一大堆薯条,鸡翅,冰淇淋。然后对我说:"梦幻,你慢慢吃啊,我们走了。"
读教院第二年,我回母校实习。我慢慢感觉到,回到家乡,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读教院最后一学期,我撒谎说要买衣服,从我妈那里要来30块钱。我用其中的20块参加了教师行业的招聘会,用其中的10块钱参加了一场应届生招聘会。之后幸运的被一家上市公司录用。这份工作既不包吃,也不包住。但是自我找到工作的第一天起,家里就再也不给我一分钱了。在农村父母的眼里,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就是万分荣耀的事,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前途一片光明。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大专文凭,并不比一张废纸片更加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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