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柴静
前言:识局此前连续做了关于东北、河北经济的分析,读者们纷纷留言让识局君再关注下自己的家乡,其中尤以山西为甚。就在去年年底的山西日报还如此总结:”有能源保障不可推卸之责,有表里山河不能承受之痛。对山西,千钧使命与切肤之痛并重,推动煤炭产业向 ‘生态环保型’转变势在必行。“
山西日报指出,山西生态欠账并非朝夕形成,无论煤炭低迷时期还是刚刚过去的黄金十年,都付出了巨大代价。先不说难改全国能源基地的定位,试问山西经济除了煤炭还能以何为基?不能脱离煤炭谈生态,不能摆脱煤炭说发展。对于山西,“生态环保型”转变本就是篇难做的命题文章。
在过去很多年里,估计除了煤老板,没有多少山西人愿意留在那里。低收入和恶劣的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因素。识局君就有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父亲来自山西,自己也生于山西,可惜来自外省的母亲实在受不了山西传统闭塞的文化和黑蒙蒙的空气,在他6岁的时候就拖着老公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娘家,从此再没有回去过。这位朋友父亲家的亲戚们,如今大多数也离开了山西,剩下的几位,也早早下了岗,过着拮据的生活。
识局君认识的山西人都很热情好客,很爽快,但毕竟整体来说对山西并不太了解。不过最近正好读到柴静的一篇文章,讲的正好是自己的家乡山西。其中很多感受同识局君的朋友相似,而柴静最后的总结也是:不想再回山西。
补充一句,该文实为《看见》柴静所写《山西,山西》的部分内容。对于这篇文章,网上也有争议。事实上的山西到底情况如何呢?欢迎各位读者留言。
正文:
一
我出生在1976年的山西。山西姑娘没见过小溪青山之类,基本上处处灰头土脸。
我 1993年考大学离开山西,坐了三十多小时火车到湖南,清晨靠窗的帘子一拉,我都惊住了,一个小湖,里头都是荷花——这东西在世上居然真有?就是这个感觉。孩子心性,打定主意不再回山西。就在这年,中国放开除电煤以外的煤炭价格,我有位朋友未上大学,与父亲一起做生意,当时一吨煤17元钱,此后十年,涨到1000多元钱一吨。煤焦自此大发展,在山西占到GDP的70%,成为最重要支柱产业。
二
2006年我回山西采访,在孝义县城一下车就喉头一紧。女导演老郝说:“哎,像是小时候在教室里生煤炉子被呛的那一下。”
是,都是硫化氢。
不过更危险的是闻不到的无味气体,那是一种叫苯并芘的强致癌物,超标9倍。在离村口小学50米的山坡上,是一个年产60万吨的焦化厂;对面100米的地方是两个化工厂。不过,即使这么近,也看不清这些巨大的厂房,因为这里的能见度不到十米。
村里各条路上全是煤渣,路边庄稼地都被焦油染硬了,寸草不生。
我们刚进市区,干部们就知道了。看见我们咳嗽,略有尴尬,也咳了两声,说酒店里坐吧。酒店大堂是褐色玻璃,往外看天色不显得那么扎眼,坐在里头,味儿还是一样大。大家左脚搓右脚,找不出个寒暄的话。
干部拿出钱,绿莹莹一厚叠美金:“辛苦了。”
后来知道,之前不少记者是拿污染报道要挟他们,给了钱就走成了个模式。
跟我们一块去的是省环保局的巡视员,老郝叫人家“老头儿”。老头儿给我们说了个笑话,说前两年这城市的市长到深圳出差,一下飞机晕倒了,怎么救都不醒。还是秘书了解情况,召来一辆汽车,冲着市长的脸排了一通尾气,市长悠悠醒了,说:“唉,深圳的空气不够硬埃”
市政府的人一边听着,干笑。
市长把我们领到会议室,习惯性地说:“向各位汇报。”从历史说到发展,最重要的是谈环保工作的进展。老郝凑着我耳朵说:“他们肺真好,这空气,还一根烟连着一根的。”
讲了好久,市长说:“经过努力,我们去年的二级天数已经达到了一百天。”
我问:“这个城市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回头来看的话,这个代价是不可避免的吗?”
市长说:“这个代价是惨痛的。”
我再问:“是不可避免的吗?”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