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里,胡兰成说,张爱玲在1947年6月写信给他时,信中附了30万元,并说张爱玲写了电影剧本《不了情》和《太太万岁》才有这钱。这也成了张爱玲与胡兰成之决绝。所以今日才有夸大其词者说成是30万元分手费。是时,胡兰成因逃亡国民政府之通缉,而匿居于浙江温州。
这一细节,本不足为论。然则,却屡被部分张迷及人云亦云的看客引为津津乐道之八卦,多有为张爱玲愤愤不平者,以此说事。
钱来钱去,是张爱玲与胡兰成二人之私事。胡虽自己只说当时把办大楚报的经费给了张爱玲。但事实上,张爱玲之所以能在沦陷区余裕地写作,乃是出于胡兰成的供养。此据《小团圆》即可知。但今日我们若要评论那30万元之事,则须明白基本常识。
引人愤愤的是30万这个数字,他们或许根本不明白人世之情义,遑论胡张之感情。言外之意是,你张爱玲都要与胡兰成分手了,干嘛还给他钱,而一给又竟是30万,何其多哉?多事者想着想着,仿佛是自己身上割了肉似的,颇为难受。
今且来分析,这30万,是什么概念。是纸币,还是银元?
姑且假设是银元吧,则30万之巨,综合物价水平及购买力,相当于今日的3600万人民币(3600万!),此非巨贾豪商不可有。而张爱玲断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钱财,即便胡兰成身居南京政府要职时,他也没这么多钱。
如此,可以排除银元,即张爱玲1947年夏天寄到温州给胡兰成的30万元是纸币(当时的法币)。
前此曾有人怀疑,张爱玲彼时所得《不了情》《太太万岁》之编剧稿费远几十倍于30万之上,而只给了胡兰成一个零头而已。我虽不知张爱玲得到了多少稿费,但以彼时物价来看,这样的怀疑是更符合逻辑的。
不要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本身就是世界经济危机的恶果。中国抗战以来,物价上涨,生活费指数亦逐年上升。据查民国期刊,当时主要经济类刊物每一期无不在谈论各国经济危机和通货膨胀。而自抗战结束,通货膨胀则更为剧烈,因内战爆发,国民政府滥发货币以维持财政。据国民政府特设金融机关中国农民银行所发布的统计,1937年以来,各重要城市零售物价指数逐年快速上升,而至1946年、1947年、1948年,达到了疯狂的巅峰。
今查《上海解放前后物价资料汇编》,1947年上海主要商品批发价:黄豆6439.5元每千克,玉米5317.6元每千克,上等白粳米8188.88元每千克,上等薄稻米8295.56元每千克。有一则史料显示,1947年武汉的房租费为每月30万元。
你看看,张爱玲给胡兰成的30万元,也许可以让胡兰成买40多公斤黄豆,或30多公斤大米吧,批发价。
张爱玲在信中寄给胡兰成30万元,实在是夫妻的情分,而不足为外人所言。而他却特意为之一说,不过是道人之美,记人之恩,想到在大劫之际,还有张爱玲会想到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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