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超生,认了
《归来》对张艺谋而言是一次“自我回归”,然而是非接踵,拍摄时,媒体曝光了超生事件。2013年年底,张艺谋选择公开道歉,并很快缴清了740多万的超生罚款。
“他是属于这事我认了,我就是这个性,我就是这么一个做法。”录音师陶经对记者说,“那种西北汉子,一定要硬。”作为张艺谋的大学同学,他们一起经历了“彼此穿什么裤衩都知道”的1980年代的大学生活,之后,他长期担任张艺谋电影的录音师。他对《人物》说,“从未见过眼角有泪的张艺谋。”
唯一一次见到导演“恍惚”是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那是跟巩俐分手的时候,我只是感觉他很疲劳……就是我们已经很敏感的,到最后就是感觉他跟巩俐要分手,所以最后一天就是跟我说,巩俐的台词是不是补录全部完了?我说没有什么补录。他说你再查一下。我再查一下,说,真的没有什么可录的,已经补完了,用了两个小时。他说,我现在跟哥儿几个说一个事,完了就是说跟巩俐分手的这个事。第二天就见报了。”
4.觉得奥运会弄砸了
北京奥运会后,2009年新电影《三枪拍案惊奇》遭到的不仅是批评,更是“难堪”。张艺谋心情很不好,方希帮他分析这个事儿,你做了一个奥运会开幕式之后, 大家都会觉得说,好,我们已经吃了一顿满汉全席了,然后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但你弄一拍黄瓜就上来,人民不答应啊,你觉得别人有错吗?
“啪”,张艺谋拍了桌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涨红了脸,情绪激动,连骂了两句脏口。
“我告诉你,我当时拍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我认为它弄砸了,我没觉得它是个多了不起的事。你们觉得了不起,那是你们的事,对于我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我觉得它弄砸了。”
这是方希见到张艺谋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还骂了脏口,“但他在10秒钟之内就迅速控制了自己”。
然后张艺谋对她讲:击缶结束,儿歌,接下来红旗入场,奥运会开幕式音乐总监陈其钢黄着一张脸:“导演,你赶紧跟电视转播的人要求一下,电视很难看,拍出来不行!”“那一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的所有努力,那么多人的艰苦训练,付诸东流。接下来3个小时的表演,我必须坚守指挥台,还要留意各方传来的信息,” 张艺谋回忆,“我沮丧极了。”
张艺谋至今没看过国内转播的开幕式:“主要是我自己的恐慌,阴影太重,我不忍看了,只要大家说都不错,这一篇就赶紧翻过去了。”
世俗的权力和名望也并未给他提供一种真实的安全感,“国师”这个称号不喜欢——“这个词招人恨啊。”他曾对方希说:“我真没想过自己成了个什么‘国师’,好像就真了不起了。都没有。我只觉得,阿弥陀佛,没弄砸。”
5.习惯性恐慌
“恐慌”是张艺谋人生的关键词,若是忽略这些,就无法完全理解他。“从他个人的经历上来讲,他永远是个边缘人。”方希说,哪怕现在,“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江湖地位,但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安全,恰恰如此,他特别不安全。”
张艺谋的爷爷是老燕京大学的毕业生,父亲毕业于黄埔军校,是国民党员,按昔日的政治标准,他的家庭是历史反革命加现行反革命,张艺谋从小被人叫“黑五类”、“狗崽子”。
在咸阳市棉纺八厂当工人时,工厂通知“党团员和要求入党入团的积极分子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全车间800人,只有张艺谋一个人得走。后来通知的次数多了,就直接喊:“张艺谋,你可以走了。”到最后每到通知开会张艺谋就自觉拿起饭盒走人。
上大学时,张艺谋比同届同学大了差不多10岁,由于是非正式招考生,学校里时常贴着声讨张艺谋的大字报,“是一个随时可能被踢出去的人”。
张艺谋曾说:“我进工厂算特招,进工艺室算借调,上大学是破格,我好像从来都是一个编外的身份,一个不那么理直气壮的角色。除了我的家庭背景之外,这也是我压抑的原因。”
做一个有用的人——张艺谋发下宏愿,人有了用,才有空隙生存,别人挤不走你。在《张艺谋的作业》中,张艺谋曾有这样的表述:“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意识,让自己迅速工具化。”工具化这个词他反复说了几遍,工具化你就会对别人有用,人有了用,有些东西就不会找到你身上,你就会有空隙生存。“工具不是个坏词儿,有用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深入骨髓的价值感。”张艺谋突然声音一沉,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恐怕我今天也有这个嫌疑。”
“张艺谋是特别注意他的价值的,哪怕最开始为了自保做一个工具,那也是个价值。一个停下来的导演是没有价值的。”方希说。
6.瞎跑
方希曾问张艺谋,“有没有想过哪一天可以把脚步放缓,甚至站住,看看,想想。”张艺谋说,“没有,我不能,我现在没法想象,就是我脑子里没有出现这样一个画面。”
他解释,他们这一代人接受的教育,不会善待自己,不懂得享受。回想经历,一步一步碰上好机会,同代人比你有才华的不少,上一辈人就更不用说了,“你还在浪费时间?虚度光阴?说不过去。”另外,“我多少次都是抓住头发丝那么细的机会才到今天,我怎么敢浪费这个时间?不敢。”
方希慢悠悠地说:“我想起张艺谋,老想到他在一个公路上奔跑的场景,在一条路上,有可能跑的是一个荒野,有可能跑的是一个繁华的街区,我就觉得,他一直在跑。然后,周围总是有很多的喧嚣,有人跟他一起跑,有人中途离开,有人喝彩,有人向他扔臭鸡蛋,但这些东西,我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沉默了几分钟:“他就在跑,一直没命地跑,包括周围说,停下来吧,你他妈老跑,傻X不傻X啊,或者说,停下来吧,也许你会跑得更好。他听不见,他听不见。”
“这个痛苦在哪儿呢?你的这种奔跑,不意味着你无限接近佳作,你跑得越快,可能越背道而驰。但是,他奔跑的姿势和速度是没有改变的。像我这样的看客会说,首先我很钦佩这样的态度和坚持,其次,我认为就是瞎跑,现在又开始瞎跑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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