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伟与导演吴天明
记者:他是否也想拍商业电影?您对商业电影怎么看?
张艺谋:他想,但是很难找到合适的,我们还能庸俗一下,拍点商业片,他们这一代做不去,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他的纯粹使他无法通融,对此他很痛苦,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们那种纯粹地为艺术的观念,他自己认为是一种悲哀,但我认为这正是他的伟大之处,非常了不起。他一生坚持了自己的品格、情怀,那种坚持是发自内心的。今天我回忆起来是充满了对他们这一代的仰视的,过去我们曾经说推翻第四代、把他们拍到沙滩上,蔑视第三代。今天,经过几十年后,重新回望,反倒充满了敬仰和敬佩。
八十年代:电影受到文学的深度“滋养”
记者: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中国电影的黄金时代,中国社会和思想界经历了一次深刻的启蒙运动,电影在那个反思与反省并举的过程中担当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对此您有何评价?
张艺谋:八十年代最可贵的是当时社会百废待兴,全国人民对了解外部世界的渴求是空前的。那时候谈恋爱都要拿一本尼采、弗洛伊德。那时候的美展、影展看的人都特别多。那个时代的文学空前繁荣,电影受到文学的滋养。“头儿”那一批电影厂的厂长,在计划经济时代,他们就是导演的“皇上”。因为他们对上、对下都要负责,而且他们有经济指挥权,可以说,中国的电影事业就担在他们十几位厂长身上。基于特殊的地位和权力,他能够给予我们最大限度的支持能力,没有他就没有《红高粱》,他改变了我的人生,改变了我的命运。而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只是爱惜才华。在这一点上,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我有两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一次是考上电影学院,一次是拍《红高粱》,而改变命运的这部电影全靠吴天明。
记者:他在中国电影史上会有怎样的地位?
张艺谋:说到中国电影史,无论如何,八十年代这段璀璨的历史,一定会写下吴天明的名字。这一是因为他自己的作品,二是他扶持了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作品、成名作,给了他们扬名立万的机会。当年我拍《红高粱》的时候,因为找不到种高粱的3万块钱,都要急死了,“头儿”悄悄把钱给我,说拿去赶紧种,当时剧本还没通过呢,一个月之后剧本才通过,据说也是他打了保票才通过的。
晚年“很纠结” 感觉到他“不快乐”
记者:1994年吴天明回国后心态上有哪些变化?他晚年的生活和经济状况如何?
张艺谋:他晚年能感觉到他不快乐,想拍的电影不能痛快地拍,又不愿意做那些应景的东西。经济上,感觉不宽裕,现在东西都贵,他也应该算“北漂”吧,反正我一直是“北漂”。他想做很多事,像建电影基金会、办电影学院,很多计划,都没来得及实现,壮志未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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