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设名片讽刺名利场中人
巴金故居副馆长周立民老师向黄老介绍了巴金故居开放以来的情况。黄老说巴金和蔼可亲,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显得很威严,见到他不敢吭声。在整理巴老的书籍时,我们曾在一本旧画报里发现夹着一幅木刻,一眼便知是黄永玉1946年所刻的《鹅城》,这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李小林说肯定是黄永玉当年送给爸爸的。
巴金故居开放前夕,黄老送来了一幅画:晚年巴金银发怒竖,一张“积压众生苦难的面孔,沉思,从容,满是鞭痕”。现在这幅画挂在巴金故居的门厅里,周立民此次送来这幅画的高仿真复制品,征求老人家的意见,希望放在2013年举办的黄永玉画展上。
周立民老师是此次拜访的主宾,而我是有幸“沾光”。我把带去的书都请黄老签字,黄老在每本上都写上“乘震一笑”,还问这名字的来历。听说我是深圳商报记者,黄老起身拿来他的名片给大家,“黄永玉”的前面印着“享受国家收费厕所免费待遇(港澳台暂不通用)”,大家哄堂大笑,黄老却一本正经地说以前在深圳遇到一位银行副行长,拿出来的名片上头衔后有括号“(无正行长)”,他这张名片就是为讽刺调侃这种人。
在我们的交谈中,大大小小的几条狗不声不响地遛到我们身边,有的还爬到黄老身上,黄老把雪茄衔在嘴里,两只手轻轻地为它们搔痒。黄老向我们介绍了这几条狗的来历和名字,我只记得了有两条分别叫“民主”和“科学”。
给自己做青铜裸体铜像
看看时间不早,又来了几位客人,我们就想告辞,没想到黄永玉先生要留我们吃晚饭,并邀我们到他的画室去。我知道,画家一般是不愿意人家参观画室、更不愿意让人看到作画过程的。黄老请我们去画室,真有点受宠若惊。
画室即“万荷堂”的正房。在房前的园子里有十多尊黄永玉亲手制作的青铜雕塑。最震撼的是那尊张开双臂昂起头颅的青年,最有趣的是那尊主人铜像:五短的身材,赤裸着身体,左手提着腰间的遮羞布,右手端着个大烟斗,浑圆的秃脑袋上支棱着两只硕大的招风耳,不仅两眼笑得成了一条缝,大嘴都咧到了耳朵根。这原本是一位朋友为黄永玉画的一幅漫画肖像,被他制成雕塑后更加诙谐有趣。雕塑之间植有数十株梅树,据说其中有清代嘉庆年间老梅和乾隆年间的腊梅,都是200多年的老根了,开花时节定然是满院芬芳,暗香浮动。
画室约200平方米,引人注目的一是大厅那些粗大的柱子,它们没被打磨成规矩统一的浑圆笔挺,而保留着本身的不规则形态,具有天然美感的木质纹理和一个个隆起的木瘤,各有姿态,妙趣天成。二是六根三米高的金丝楠木,上面刻着黄苗子的字。三是长6米、宽2.5米,厚近50厘米的花梨木画桌,重达5吨,据说原木是非洲加蓬买来的,整木运回来时重30吨,锯开时锯一面就用了一整天,再刨面、打蜡,整整用了20天。
站在升降机上画巨作
黄老此时已在作画,和刚才不同的是雪茄换成了烟斗。我们屏声静气地走近他,见是在为一幅荷花白鹭最后补笔,这是老人家为一位老朋友所作。画室的西面是钢板墙,用磁力镇纸压着几幅画,听李辉说都是为九十画展所准备的。黄老又拿出好几幅画,有的已裱好,铺在地上给我们欣赏。
画作大多是荷花,黄永玉被称为“荷痴”,不单是缘于他画的荷花多,还在于他的荷花独树一帜。据说黄永玉仅荷花速写就画了8000多张。有专家说:荷虽常物,但得荷之境者无几人。黄老却说:“想画,就画了。人不要一起床就讲意义,也许有的大人物,一起床穿上鞋就开始想意义,但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过日子……”
征得黄老同意,我们把这些画拍下来,见高度不够,老人家搬来了一个木梯,当我们在木梯上颤悠悠举起相机时,他扶着我们的脚,不停地提醒:“当心,当心。”接着,黄老又搬出一幅巨作,铺在画桌上。我问黄老,是在这桌上画的吗?他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边上的升降机,原来是把纸贴在墙上,老人家站在升降机上画的。欣赏完巨作,我们想把它卷起来,可是卷了几次都不齐,一瞬眼,只见黄老已站在画桌上了,把画扶正笃齐,我们齐叹老人家的身手敏捷。
黄老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孔子、孟子、庄子的三句话,然后把它又倒过来,用毛笔在宣纸上依样描写,我们静静地看着,只见他描完后又倒过来签上大名盖上红印并说:“你们各人拿一幅吧。”这又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黄老说你们大老远来看我,留个纪念。经李辉老师提议,我拿了孟子的“惟有仁义而已矣”,因为我是巴金故居的义工嘛!
要赶快把心里的故事写出来
时钟已指向九点半,我们要告辞了。没想到黄老却说:“再请你们看看。”他打开一扇边门,穿过摆放着的多辆豪车,进入一个房间,说这是他听音乐的地方,只见里面是整套的家庭影院设备。他又邀我们上楼,哇!楼上是黄老的书房兼卧室,一面墙都是书架。黄永玉将一本好书看做一位智者:“看一万本书,就是和一万个智者对话,多划算!”靠窗的书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一沓稿纸,这就是《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征得黄老的同意,我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下,只见钢笔字个个一笔一画端端正正,修改之处也都清清爽爽。
黄老说他生活很有规律,早上7点钟起床,洗漱完, 吃完早点,然后写作。12时吃午饭,吃完不午休,而是画画接待访客。吃过晚饭看看电视,看看影碟,睡觉之前看看书,看得累了倒头便睡,从不失眠。黄老自喻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多次说:“为什么不是50岁呢?哪怕60也行哪!”他忍痛割爱将画画放到了次要的位置,甚至几度放言要把画画戒掉:“现在不画了也可以,要是这些故事不赶快写出来,就可惜了。”
书房四周也是挂着各种书画,黄老给我们介绍挂在门口的那幅是毕加索的原作,是他拍卖来的。我们多想再看一会儿,可时间实在不早。黄老送我们下楼,当我们走出“万荷堂”大门时,回头见他还在边门口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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