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新中国成立60周年大庆典礼时,成龙站在人民大会堂楼顶演唱了一首《国家》。
“我多幸运,上面都是有狙击手躺在那边。上去还得验身份证,我不用查,让我上去了。站在顶上唱,唱完以后9大常委走下来,是一个荣誉啊!我们不管政治那些,我们就讲下载,这一首歌有5亿人下载,哇!”
在许多场合,成龙都会即兴唱起这首歌。“因为我觉得很好听,旋律和词都很好。‘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都说国很大,其实一个家。’这太厉害了。‘一心装满国,一手撑起家,家是最小的国,国是千万的家。’你看,这国、家、家、国连起来,多厉害。”跟我讲时,他又唱了起来,一口气唱完了所有的歌词,才接着讲下去。
奥运会以后,“鸟巢”的第一场对外演出就是成龙的演唱会。这些都容易让外界猜测成龙是否与政界有些关系。
2009年4月,在“博鳌论坛”上被提问时,成龙说:“太自由了,就变成像香港现在这个样子,很乱;而且变成台湾这个样子,也很乱。所以我慢慢觉得,原来我们中国人是需要管的……”
第二天,香港《苹果日报》头版通栏大标题是:成龙这个奴才!小标题还包括:“市民怒斥小丑,是香港之耻。”第三天,又骂了他整个头版。香港旅游发展局接到两百多封投诉,要求撤换成龙香港旅游大使的称号。
“我现在讲话永远都被断章取义。你觉得人要不要管?你觉得中国人要不要管?为什么我讲这句话很多人认同,骂我的人就站出来,支持我的人就不出来呢?”3年后重提此事,成龙依然不平:“我讲国内的电视机会爆炸也给人家骂。其实我要说的是,不要去抵制日货,我们要自强,跟他们合作,把技术拿了,人才培养出来,自然淘汰他们了。可能我这番话讲出来也会给人家骂。”
“中国人”和“国家”总是成龙的高频词。他对着我好不容易表扬儿子一句,是因为房祖名写了一首爱国主题的歌曲《忠》。这首歌里,一向形象温和亲切的房祖名用上了重金属摇滚风格,在MV里用乐队对峙敌军,近乎嘶哑地重复喊道:“杀,为了我的国家!”
“朋友说你干嘛那么血腥,我说没有,你们没有听完,我是要表现爱国跟和平,却有一些人只会看到血腥,所以我就觉得很无奈。”房祖名接受采访时说。
2009年,房祖名自己决定放弃美国国籍,加入中国国籍。他的钱包上缀着国徽的图案。成龙笑着说:“儿子很中国。可能也是点点滴滴受我的影响吧。”
四
在一部成龙纪录片里,他指着香港办公楼里的一块公司守则说:“如果这个守则,不止我们公司的员工做到,全球华人都做到的话,中国就会变得更好。”
我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样的守则?
“我记不清了。可以叫他们拍了照片,寄过来给你们。”成龙说。
第二天,这份分男女两款、各有10条的上厕所守则传到了我这里,细致到“请用清洁液洗手最少15秒”,女款还会比男款在“如厕前”多半句“用少量厕纸清洁一下坐厕板”。末尾落款是“成龙下令”。
这种家长气息浓郁的管理方式,和成龙团队特殊的拍电影方式,给王中磊带来诸多惊讶,先是有点担心,很快又放心了。
一切是按秩序运行的,预算的控制也很好,但又和好莱坞的严谨管理完全不同。“他们老是换地方,一会儿拉脱维亚,一会儿南斯拉夫。本来要去跳最高的迪拜塔,中途《碟中谍4》出来了。那怎么能更高?他们就去跳火山了。拍别的戏,你会知道有几百兄弟正在山西或者重庆没日没夜干呢。他们这儿,不知道。”王中磊说: “这要是别的剧组,我都快疯了。这么大变化,会不会超支?时间上也会差几个月。那边永远会回复: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我觉得挺奇妙的,你去了解他们,又不是那种严谨的大制作方式。”
成龙改戏基本不会改变剧情,甚至连台词都不变。人物和故事早就设置出来,所有人更多的工作,是让动作更惊险和精彩。“对这个的追求是远远大于剧情的。而且合作了才知道,成龙作品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则,你要惊险刺激,但一定不能暴力血腥。”王中磊说。
数年前跟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合作的时候,王中磊见识到了什么叫严谨。每天,现场执行制片人不管多晚收工,都会传一张单子给联合制片人。说今天早上发的通告是什么,晚上完成了百分之多少,哪场戏没拍,没拍的原因是删掉了、改天拍还是天气问题。最后还有一个综合的告知,觉得现在是一级红色信号,补拍这场戏可能会造成别的延缓,或者是绿灯,他觉得是可控的。
这种情况下改戏就是灾难。陆川拍《可可西里》时,因为经费不够,写了一个改戏方案。中国投资方觉得可以理解。王中磊说:“哥伦比亚那边就快疯了。这部戏才1400万人民币投资呀。他们大头专机飞过来两个人,亚洲的人在香港,飞来北京,然后要陈国富从台湾飞来北京,住五星级饭店,跟导演开会,说你为什么要改。我觉得他们花的这钱,给陆川都够改了。但这个是他的行政经费。挺官僚的。”
成龙团队控制预算的方法是家庭式的。王中磊评价:“它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家说的都是实话,然后家长也会尊重大家的意见,不是命令式或特教条的。”信任关系会降低交流沟通成本。
五
有一次,投资人给牵线,有个人想跟成龙一起吃饭,成龙答应了。当天电话那边问:几个人呢?成龙说:50个人。那边就惊着了。“如果我是那个人,肯定会觉得成龙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吃大户嘛!其实他是正巧身边的兄弟们都在。”王中磊讲这段乐得止不住笑:“他每天不带一帮人吃饭就觉得不叫吃饭。如果这顿饭里边有一些保密性的工作,或者有比较重要的人物,他也不会跟兄弟们说你们自己吃去吧,肯定要带着去,在旁边另开一桌。”
卢惠光从1987年开始进入成龙的特技团队成家班,这二十几年最开心的感受就是大家庭的氛围。成龙太喜欢热闹,那时就是每次吃饭起码摆两桌,十几二十人。大概会因此受罪的是林凤娇和房祖名。房祖名跟旁人提起过,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过一家三口单独吃饭的时光。
成龙吃饭时基本不坐,站在大圆桌旁,上来一个菜就转,转到一个人面前就说:你吃啊,帮你夹。如果第一次跟他吃饭,常会客气地说我先吃点别的。他就会立刻认为,你不吃这道菜,转给下一个人,最后转到他自己那,剩下不多就都倒自己盘子里,吃掉。开始转第二道菜。四十多分钟,十几人的大饭局就结束了,客气的人可能会饿肚子。成龙最后会把剩下的两三根青菜或两三块肉挑出来吃掉,剩得多的一定要打包。
这有点像他6岁时进入香港中国戏剧学院的场景:师父于占元坐在最上,把菜往下传,座位排序按照资历决定,年纪最小的孩子坐在长桌最远的一头,经过二十多双渴求的小手传递后,最后的孩子几乎只能吃到残羹和酱油。成龙,那时候还叫陈港生,一开始先坐在最好的位置――师父的旁边,可以优先拿到菜。直到几天后被藤杖一顿暴揍,完成了加入仪式,他有了新的名字元楼,座位挪到了桌子的末尾,只能吃到骨头或几片肥肉了。
孩子们签的协议上有“顽劣不服,打死毋论”这一条。大家每天训练12小时以上,睡6个小时。每周7天,年复一年。那时,香港中国戏剧学院的灰墙几乎就是他们所了解的全部世界。
现在,成龙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不许剩下食物的要求印象深刻。华谊兄弟的电影宣传总监朱墨记得,刚认识成龙不久,有一次成龙请大家吃一道著名甜品,凉的,她吃了几口,确实好味道。但她不得不歉意地向成龙表示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吃,成龙体谅地伸手拿过来那杯剩的甜品,自己吃掉了。
香港中国戏剧学院给成龙的影响大概还包括洁癖,而且是愿意帮别人收拾的洁癖。热闹的成龙房间聊天会上,成龙会一直捏着一张纸巾。装着冰冷饮料的杯子外壁上凝结的水珠洇到了桌子上,大家吃饼干的渣子掉落在桌上或地上,他都会立刻擦掉,而且用同一张纸巾,直到这张纸巾实在不能再用了。做这些事时,还一点不耽误聊天。
在学院几年后,父母都去了澳洲,把成龙托付给师父作干儿子,他终于又坐到了师父的旁边,可以最先吃东西的位置。但是他很快知道了代价 ――任何人犯错他都要陪打。“他们犯错我就去说不要不要,他们弄脏了我擦,我现在变成了很干净、很省,可能是这样培养出来的。”成龙在一次采访中说。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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