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价值如何评判?
当批判的阵势突然在一个早晨拉开时,孙瑜和我简直吓傻了眼……我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和开朗,变得终日惶惶,常常寝食不安,彻夜难眠。在家里,我不再是温情的丈夫、慈爱的父亲,却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动辄大发雷霆……批判运动总算过去了,伤痕却永久地镌刻在心上。
批判电影《武训传》的政治内因将由历史学家们去研究,而当时所产生的直接的社会效果,便是为解放后的文艺批评树立了简单化和片面化的风气。这部电影既然在政治上是被彻底否定的,那么在艺术上的成败得失,也就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了?我实在想不通。 崔永元:《武训传》我看了十几遍
主持人崔永元去年向两会提交的“给‘争议电影’松绑”的提案,其中也提及了要给《武训传》一个说法。他个人收藏了两个该片的拷贝。
如果说把这些老电影拿出来放,被人说成是烂电影、没人买票,都没关系,但不能因为没人看,就把它打成“毒草”吧?艺术、市场评价和人身安全,这是两回事。
――崔永元
收藏两个《武训传》拷贝
《武训传》我大概10年前就看过,非常震撼,我前后看了得有十几遍。我自己有俩《武训传》的拷贝,一个是我从甘肃一个影迷收藏那儿买回来的,五六年前他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我还问“你这是《武训传》还是《鲁迅传》啊?”生怕听错了,这个拷贝挺好,有划痕但是不厉害;另一个是我从河北买回来的,质量更好。《武训传》在这几年有一些放映活动,比如在赵丹纪念会或者孙瑜研讨会上放一遍,每一次在电影界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我每次都会被告知。在我心里,《武训传》从来不是一个有问题的电影。
批评者后来也都被批评
我做《电影传奇》采访过一大批人,比如赵青、谢晋、原《大众电影》副主编唐家仁、演“小桃”的王蓓,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是当时昆仑影业公司总经理任宗德,他也是《武训传》的制片人。我采访的时候他都九十多岁了,他给我们详细地讲解了《武训传》的事,现在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任宗德说当时是希望《武训传》的投资加大,所以拍摄跨越了两个时代,从解放前开拍,到解放后才拍完。影片上映初是一片好评,但后来,看看批判这部影片的名单,全都大名鼎鼎,可这些人后来也都特别惨,他们批判《武训传》的时候没有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这么批判他们自己的作品――全都倒了霉,从郭沫若开始。
1956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提出来的时候,人们都认为文艺界的春天又来了,孙瑜写了一篇翻案的文章,说自己是怎么出于好意来拍《武训传》的,结果他得到的是下一轮更加猛烈的批判。赵丹劳改完之后放出来,话都不会说了。黄宗英回忆,他有时候会半夜醒来说话,黄问他怎么了,他说想快点恢复说话,好去演电影,黄宗英就说:“你还演啊?”
这不只是一部影片的事
去年我和陈道明他们去向政协提案,希望给《武训传》这些“争议电影”松绑,因为我觉得这不仅是一部电影的事,那可是关乎背后成百上千人的事啊,他们的后代都背着这个阴影。如果说把这些老电影拿出来放,被人说成是烂电影、没人买票,都没关系,但不能因为没人看,就把它打成“毒草”吧?艺术、市场评价和人身安全,这是两回事。
我认为,如果要为这些影片平反,就应该发一个通知,或者应该在电影频道或者院线公开播映,这才意味着没事了――就是为了还艺术家一个清白嘛。
拿什么拯救你,国产老电影?
胶片保护不力;修复设施技术与成本陷入瓶颈
《武训传》发行音像制品,也使得华语老电影的保护、修复问题引发了一定的关注。
不久前,上海国际电影节宣布与中国电影资料馆及意大利知名的拷贝修复公司Laser S.Films合作,对《一江春水向东流》《八千里路云和月》以及《十字街头》等国产老电影进行修复。Laser S.Films相关负责人向媒体抱怨这些国产老电影受损非常严重,几乎一碰就断,这也带出了另一个严峻问题――给国产老电影们“正名”之后,如何妥善地保存、修复它们,而这些见证着历史的老电影,在今天是否还能找到观众、真正得以在大银幕上“重见天日”?
保存状况 馆藏胶片 令人担忧
位于北京的中国电影资料馆号称亚洲最大的资料馆,中国电影资料馆技术部主任左英透露,目前馆内保存有三万多部、60多万本的胶片库存。目前该馆在北京城东有一处胶片库,另外在西安还有一处底片库,“胶片的保存需要恒温、恒湿的环境,否则很容易有划痕、霉变,每天有大量的空调设备和电力来运转,非常花钱,所以不是每个国家都能拥有电影资料馆”,该馆节目策划人员沙先生告诉记者。
崔永元创立的私人电影博物馆“电影传奇馆”从2002年开始收集老电影拷贝,他透露几乎所有公开发行过的影片都能在民间找到拷贝,费穆1940年的作品《孔夫子》本来以为早就失传了,结果也在香港的捐赠者手中得以保存。
然而,普通影迷对拷贝的保存情况却令人担忧,几年前崔永元从影迷手里购买《武训传》拷贝时,看到拷贝都被扔在阳台上,没有得到妥善保存,“我们拿回去做成数字带之后,都尽量不再动原胶片了,每放一次都是一次损伤”。妖灵妖也表示,由于保存条件所限,民间影迷私人收藏的拷贝质量一般都不太理想。
最可怕的是毁灭性的行政指令。崔永元告诉记者,上世纪80年代,当时的文化部给各个电影厂下一个指令,把旧胶片拿去“提银”,大量的拷贝就这样毁了,但是当时的电影都发行到县、乡一级的电影公司,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提银”的拷贝,“你现在到那些电影公司的仓库一看,还有呢,一打开门都是呛鼻子的酸味,好多已经是非安全胶片,很容易着火”。
电影修复 技术落后 投入不足
政策和历史
问题有限制
目前,国内展开电影修复还面临着很多困难和瓶颈。首先,电影存在着政策及历史问题的限制。妖灵妖提出――电影史也有“成王败寇”的因素,例如民国时期拍摄的电影或者国外的电影,就有可能成为禁区,一般人几乎看不到,修复更无从谈起。而从修复设施、技术上来说,意大利的博洛尼亚电影资料馆以修复技术先进而闻名,全世界最优秀的电影修复人才每年都会在那里聚集开会,普通人在馆内也可以了解电影修复的技术和程序,并观看最新的修复成果,相比之下,国内的相关机构在技术、服务、开放程度上还存在较大差距。
修复时间短
技术与电影创作分离
据悉,为了保护胶片,老电影的修复工作主要通过数字拷贝进行,包括画面的清洗、补帧、调色和降低噪音、修正音质等工序,国内团队修复一部电影通常只用两三个月便完成,而意大利亚非学院顾问吴觉人曾撰文表示,修复电影绝不是几个简单的流程,在国际上修复一部电影通常需要一年时间,某些情况复杂的电影甚至需要若干年。
对于这个问题,崔永元透露自己看过国内修复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质量还不错,“但是美国修复的中国经典老片《神女》更棒,当年影片拍摄的光线有问题,画面上只有黑色和白色,没有灰色,而美国的修复公司把灰色给修出来了,原来镜头里的墙上挂了一个草帽,本来看不到,现在都能看到了”。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国内电影修复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技术人员与电影创作者、电影艺术研究者相分离。很多情况下,电影拷贝的版本、保存情况各有不同,在修复之前需要由电影艺术研究者来选择最合适的版本、搜集影片的相关资料等等,配合技术人员共同完成拷贝修复,两者缺一不可,否则很难保证修复出最有价值的拷贝。
费用资金紧缺
依靠政府拨款
据沙先生介绍:香港的专业公司修复邵氏的老电影,平均每部的费用在70万港元左右;而内地修复一部也至少在50万人民币左右,“像《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么长的,会更花钱”,然而,对于像《十字街头》这样年代已久、损伤程度较严重的珍贵老电影来说仍然不够。据悉美国修复经典版《白雪公主》花费了 300万美元,这在国内电影修复界而言仍是天文数字,“现在我们主要依靠政府拨款来完成修复,未来希望可以通过社会捐助等方式,来筹措更多资金用于电影修复”,沙先生表示。
据中国电影资料馆的沙先生介绍,国家相关管理部门从2007年开始启动电影档案影片数字化修复工程,总共拨款2.65亿人民币,以每年几千万的形式分批发放给电影资料馆,用于影片的数字化转换和修复,据悉目前电影资料馆的技术部已经牵头,以招标的方式完成4800部影片的数字化转换,并修复了超过100部电影,其中包括《关连长》《刘三姐》《阿诗玛》《林海雪原》和中国现存最早的胶片电影《劳工之爱情》,“像《关连长》的拷贝除了资料馆之外,别的地方几乎没有。这部电影我们是直接通过底片来修复的,效果很不错”。不过,记者走访的不少业内人士认为,相对于电影资料馆60多万本胶片的库存量来说,这个修复速度还是不够快。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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