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导后来见我就跑
记者:今年是怎么接到央视春晚邀请的?
杨丽萍:当时哈导找我,说让我上春晚,我一听,说,哎呀,没有作品,上不了!她说希望由我来跳《龙凤呈祥》中的凤凰,我说凤我不会跳,她说那你想一个,说今年是春晚30周年,要不就跳《雀之灵》《月光》《两棵树》串烧?我一听马上喊――不串烧!不行!她就提出来说听说你在做一个舞剧,有没有做好?可不可以把舞剧的一段舞拿来表演?我说可以。那时我们正在昆明排练舞剧《孔雀》,我们很多片段都有雏形了,但三宝制作的音乐还没做出来,服装也没进入,很多这样的问题,但因为盛情嘛,我觉得正好把自己喜欢的一段舞呈现出来。
记者:对自己在央视春晚的表现满意吗?
杨丽萍:不满意,只能算是理想状态的60%。这个作品本来的长度是7分55秒,但哈文跟我说,只能给我4分钟。我说不行;后来又说给4分半钟,我还说不行;最后给了5分钟。这已经是春晚舞蹈中时间最长的了,但是你看那个舞蹈的动作,还是很紧张、很仓促。
记者:从《雀之灵》《两棵树》到《竹》,此前参加过的几次春晚,哪一次印象最深刻?
杨丽萍:我最看重的是作品,也就是说有没有好的作品,作品得不得到尊重!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两棵树》《雀之恋》,为什么呢?因为比较尊重舞蹈的规律,演出《两棵树》那次,导演要求加伴舞,不行,不要!连《月光》也要加伴舞,那完全是破坏意境!最后导演和摄像是按照舞蹈规律来分镜头的。今年的《雀之恋》,我们舞蹈前部的口技学鸟叫,花了那么长时间和功夫在练,在镜头前几乎什么都没表现,给了个全景!整个舞蹈大量的侧影、跟拍,动脚拍腰,我们不是白跳了吗?镜头、舞美、灯光好多分镜头分得不好,这就像奥运直播一样,分镜头分得好坏直接关系到比赛的精彩程度。《千手观音》叫得响就是尊重舞蹈规律。春晚前,今年央视负责歌舞类节目的导演杨莱莱都快被我追得崩溃了,摄像也好、灯光也好我都会跟他们讨论,好像有点越位了,但我太知道镜头不好对舞蹈效果的影响有多大,所以我还是抓住他们不放;哈导后来见我就跑,她事太多了,跟我说她两天两夜没睡了,我也挺同情她的,可我说不行,哪个镜头还得讨论,不解决就追着她。相比较而言,今年湖南卫视春晚上和小彩旗跳的《春》,对方很尊重舞蹈规律,镜头跟得很紧,人全。
记者:虽然有诸多遗憾,《雀之恋》还是引起很大反响。
杨丽萍:不错了,央视整整给了我们5分钟时间!我的男舞伴王迪上过5次央视春晚,但没人注意到他。他说这次跟我上春晚太舒服了,上了5次春晚,从来没见过哪个导演这么认真地去研究舞蹈,尊重舞蹈,给舞蹈一席之地。工夫不负有心人嘛,有调查说80后的孩子都喜欢,他们这一代很难搞定的,哈哈。
记者:好玩的是,网上大家都在讨论“雌孔雀怎么开屏了”?
杨丽萍:哈哈,自然界里的母孔雀尾巴是秃的,舞台艺术不可能那么写实,在傣族历史上过去女子是不能跳孔雀舞的,刀美兰跳孔雀舞以前,云南村寨里孔雀舞都是由男人跳的,后来村寨里女孩子可以跳孔雀舞了,也是穿着筒裙,但我改模样了,人类里头是女子好看,那我就让两只相爱交配的孔雀都开屏,特别是舞蹈的最后,男女开屏双手合十的手印姿态,是象征生命的交融合一。
我老逼三宝,他都快翻脸了!
记者:《雀之恋》不同于以往的其他作品,同样都很空灵,但更温暖,充满喜悦和希望,我注意到你脸上甚至有微笑,这是否与心境有关?
杨丽萍:《雀之恋》想要表现的是一种生命的大爱。音乐旋律几乎等同于舞蹈一半的灵魂,但春晚上的《雀之恋》音乐太仓促了,《孔雀》的音乐委托三宝创作,但这支舞蹈的音乐我在彩排前三天才拿到。之前排练的时候,我们一直是没有音乐的,就是靠数着八拍编排的。三宝为春晚写的音乐很甜美,舞蹈表现就会往这个音乐上去靠,太甜美了,连我妈都说一听这个音乐就想谈恋爱,说我就像个小朴哨(傣族姑娘),哈哈,没办法。音乐和舞蹈需要千锤百炼才能出精品。
记者:看来您对这段音乐还不是完全满意?
杨丽萍:三宝为春晚写的这段音乐,旋律还不够经典,你看他创作的《暗香》《我的父亲母亲》多棒,我希望舞剧《孔雀》的旋律能像《天鹅湖》那样经典,《天鹅之死》只有钢琴和大提琴那么简单的旋律(哼起旋律),却那么经典。凡是好的舞剧一定要有好的旋律,音乐是舞剧的灵魂,如果《孔雀》是春晚那样的音乐可就麻烦了,舞剧的成功与音乐的关系太重要,你像《白毛女》《红色娘子军》就是因为好的旋律,拿过来舞剧就能成功,中外这些优秀的舞剧都是旋律太好了!《雀之灵》的旋律是可遇不可求,我老逼三宝,他都快翻脸了!
关于《孔雀》
有悲喜离合,也有一些魔幻
记者:舞剧《孔雀》为什么没有“云南”二字,没有延续之前作品的地域性质?
杨丽萍:没法加!哪个作品有哪个作品的创作规律,中国人一提“孔雀”都会想到云南,也没有叫《雀之灵》因为那只是其中一个片段,叫《金孔雀》又太俗了,《孔雀公主》那太像是一个神话故事,我跳过的《召树屯与喃木诺拉》又太写实,《孔雀》想要表现的是生命自然的轮回,恋爱是这一生命轮回中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不会完全超脱,有悲喜离合,也有一些魔幻。
记者:为什么对孔雀这么情有独钟?
杨丽萍:西方有天鹅,东方有孔雀。孔雀真的是表现东方的一个很好的形象。现在有很多人在做孔雀题材,但我做的不一样,我把它吃得很透。要做到这个,你得有天赋,得有情感,得有学问,还要做功课,很不容易的。你看春晚,我不就只做到了60%吗?最让我目眩的是孔雀交配时候的情景,大群孔雀在荷花池塘边,慢慢地展开尾巴,尖叫声让耳朵不得休息。在傣族的孔雀舞中,孔雀不仅是美丽的象征,还象征着智慧和力量。一只孔雀,在森林里无所顾忌地生活,那种骄傲、野蛮,到最后哀伤地死亡,就是生命的一个轮回。人类和鸟类一样,经历春夏秋冬的四季更替,从灵魂上讲,这是自然界共通的一个哲理。
记者:之前推出的《云南映像》《藏谜》《云南的响声》等原生态作品,云南、孔雀、图腾等符号一再演绎,有人会问,您的创作难道走不出这些东西吗?《孔雀》又是怎样的一部舞剧呢?
杨丽萍:《孔雀》既不是原生态的,也不是民族舞,它是创造性的,很民族又很国际。我们这次尝试比较有实验性,我觉得是在追求一种新的方向,举个例子,我特别欣赏何训田创作的音乐《阿姐鼓》,很民族又很国际,这种理念太有意义了,它能从灵魂上找到人类共同的东西。电影《卧虎藏龙》的音乐也是这样的,我很欣赏这种审美,很东方又很时尚。原生态作品展现的是一个原汁原味的民族的文化特色,而《孔雀》会追求这背后的精神上的东西。
记者:有人说《孔雀》将是杨丽萍的自传之作。
杨丽萍:不会,《孔雀》有故事性,但不会那么写实,我不喜欢太写实,我也是自然界中一份子,我不喜欢现实中的写实,《孔雀》是对生命的一个探讨,但借助孔雀这样一个深入浅出的形象去讲述。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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