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老婆叫王英,比他小十多岁,身材高挑,长着一张娃娃脸,杏眼薄嘴唇,很是耐看。有时候还会带着两岁的小儿子和我一起逛街。
最开始我问她,老彭说的是真的吗?王英沉默一会儿又点点头。我又问,你喜欢他吗?她说那时候小不懂事,在学校老师也不教这个,等后来有了孩子,只好和他过起日子了。
没多久,这条街的生意就差了。前些年,附近几个大厂每到下班时间,厂门一开,人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如今厂子纷纷或倒闭或搬迁了,连带着整条街还盈利的店都变得屈指可数了。渐渐地,一家接着一家店门上都贴着“转让”,有的贴了大半年了无人问津。
我的服装店勉强维持,老彭的大饼店,一天卖两三百块钱,除了房钱再就没伙钱。他不得不用大儿子的钱。他大儿子14岁上完初一辍学了,在附近一个私人小厂上班,一个月两千多块钱。
老彭总是想一夜暴富,不知从何时起,他迷上买彩票,有事没事就往彩票站跑,有时买一百多块钱的中十几二十,有时候一分钱也中不了。他还喜欢打麻将,三缺一时麻将馆的老板就喊他去凑一局。
那天吃过午饭,天气闷热,大街上扔根棍子都打不到一个人。我正迷迷糊糊地打盹,突然对面传来吵闹声。只听王英叫骂道:“跟着你可怜,受苦受穷,你混不出名堂,我一辈子抬不起头,被人看不起,你没用……”老彭坐在门口,偶尔赌气回一句,“你看谁有钱你跟谁去……”
第二天下午,老彭带着小儿子来到我的店里,问我,“有没有看到王英?”
我说,“没有啊,怎么啦?”他说早上他去买菜回来王英不见了,把她喜欢的东西都带走了,打电话先是不接,再打就关机了。我只好说,再等等看,说不定是赌气回娘家了。
但此后几个月过去,老彭老婆一直都没回来。
那天晚上十点了,我正准备打烊,听到对面老彭扯着嗓子叫我:“小李,快来帮忙。”我扭头一看,还有几个老乡在他店里围着他。
跑过去一看,只见老彭坐在椅子上抱着脚,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老彭颤抖着声音说:“小李,快帮个忙把我脚上的钉子拔掉。”我低头看向他的脚:血沿着人字拖的边缘往下滴。仔细一看,原来一根木板上的钉子把人字拖和老彭的脚死死地钉在一起,从脚面上还能隐约能看见钉子尖。
我连连摆手:“这我可不敢弄,生了锈的钉子容易破伤风,你去医院让医生处理吧。”老彭说,“去医院得花几百块钱,我哪儿有几百块钱给他呀,你放心吧,我肉贱……”其他老乡也附和着让我帮他包扎一下。
没办法,我只好拿来酒精和纱布。可看着钉子深深嵌在肉里,我心里一阵发紧,怎么都不敢下手。老彭随即让老乡找来一把钳子,自己用钳子夹着钉子,猛地一咬牙使劲儿一拽,钉子拔掉了,脚底一个窟窿,血汩汩往外冒。
等我包扎好他的脚,问他你脚怎么受伤的?
老彭不好意思地说,几个月没碰女人,实在憋得慌,听说另一条街有条巷子有站街女,吃过晚饭就溜达着去了。那巷子里还真有一个女人站在路边冲他招手,两个人讨价还价起来,“她要五十,我出三十。她说三十只能在僻静处站着做,我不同意她就走了。”
老彭在巷子附近转悠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其他站街女,正想回头找刚才那女的,谁知大晚上也看不清路,一脚就踩在钉子上了,只好打电话叫老乡用摩托车拉了回来。
那天晚上,老彭的儿子猛娃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一晚上没回,老彭脚疼不能出去找,打电话他不接,再打关机,和他妈一样。
第二天猛娃回来了,老彭说,打电话你不接,要不是我的脚不能走,我去网吧把你拧回来。猛娃反问他,爸你的脚怎么伤的?老彭理亏,只好说:“我们店不是生意不好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寻思着去工地找活干,谁知道在工地上把脚扎了。”他儿子只说了句,“你可真够倒霉的。”
在老彭脚伤好之前,他儿子经常夜不归宿,只说是加班。老彭知道他儿子在撒谎,却也毫无办法。
生意越来越难做,我关了服装店回老家。
后来又听老乡说,老彭把饼店转出去改卖煤了。我再也没有见过老彭和他的孩子,也不知道老彭有没有实现他一夜暴富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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