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吃不下一粒饭,睡醒了就哭,直到哭得筋疲力尽。在亲戚朋友的帮忙下,丧礼简单举行。盛国正的坟就在山腰上,与他家相隔而望。
下葬那天,娘家人不让李光超出门,怕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但当呜咽的唢呐声和嗡鸣的鞭炮声传来时,她知道,儿子真的走了。
现在,李光超和另两家失去亲人的汪启水、钟香高的家人,因为共同的命运被拴在了一起。可能是怕触及李光超和老伴的伤疤,这两家人嘴上虽然没有感谢的话,但人怀奉往,他们都要像亲戚一样,相互走动和帮忙。
不后悔儿子下井救人
父亲盛德湖几乎精神崩溃。儿子下葬时,他用头狠狠地撞向棺木,放声痛哭。好不容易才被亲戚劝阻。
盛国正过世那年,他的儿子盛波只有七岁。第二年,妻子改嫁到广州,把盛波留给了老两口。至此,孙儿成了盛德湖夫妇的全部精神寄托。
“波儿(盛波)会很想他爸爸。”李光超说,孙儿很懂事,像他爸爸一样。虽说长大后只是靠在工地下力气吃饭,但也常会寄钱回家孝敬老两口。
特别是提到父亲救人这事,盛波年幼时就会说,也要学爸爸一样,遇到有人需要帮助,“该救人还是要去救”。李光超听了特别欣慰。
在天堂村新公路修好之前,每次出门李光超都能远远地望见儿子低矮的坟墓。每次路过,都会悲从中来。只是公路修好后,路基也抬高了,视线被挡住。她索性不再刻意去看矮坟方向,免得伤心。
但李光超从未后悔过儿子去救人这事。和许多农村老人一样,她朴素地信奉因果循环。“如果回到当年,我还是会让儿子去救人。”
这仿佛是一种父子的精神传承。在天堂村党总支书记王代忠的印象里,李光超一家都是好心肠。盛波也像他父亲,是个难得的好小伙。
提到这种传承,王代忠说,那是他们的家风。
他在村民眼中是个热心肠
在天堂村,只有真正和盛国正打过交道的人,才能回忆起他生前许多细节。
在这部分村民的回忆里,盛国正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会一手石匠手艺,力气很大,做起活来“得要几个人来赶”。在外打工时还常常给家里写信、寄钱。20来岁时,更是村里姑娘农闲时悄悄讨论的”帅小伙”。
和他同姓的村民盛诗金就常念起他的好。“人很能干、老实、记性又好。”盛诗金说,盛国正是个热心肠,村里哪家人要修房,晒谷子,他都会来帮忙,从来不谈钱。“只要你开口提帮忙,他跑得飞快。”
但时过境迁,如今的天堂村,对于盛国正的死有着两种对立解读。熟悉他的人认为他“见义勇为”,是父母的孝子。村民的好哥们儿。而到了不熟悉这场事故的村民口中,盛国正反倒成了教育自家孩子“不要多管闲事”的典型教材。
只不过,这种对立,于72岁的李光超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儿子的死给她留下什么?是7200元?还是一个给儿子正名的期盼?
如今的石灰窑早已被封闭,防止小孩在附近玩耍时发生意外。这个带血的石灰窑,正在村民的遗忘中盖上杂草。
李光超患有胃病和胆囊炎,每当赶场日都要去镇上买药。通往镇上的公路,沿着老成渝铁路而建。走在这条路上,有时她连看儿子坟的勇气都没有。“每看一次,剜心般地疼。”李光超两眼里满是血丝,却早已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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