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群走后没多久,内勤便来招呼我去见林彪。林彪见我进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对我说:“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一提笔批字就紧张、出汗。那些(传阅)文件都是例行公事,我同意,你就替我写。”
也许是因为体谅林彪的身体,也许是因为不敢对林彪说不,尽管我从心底不愿意承担这件事,还是习惯地点点头,答道:“行。”
回到办公室,我把林彪的话原原本本记在张云生移交给我的登记本上。自此以后,林彪在文件上要批什么话或需要签名,便由我代劳。他的批语大多数只是“呈主席阅”、“呈主席批示”、“同意”、“完全同意”这几个字,很少提出独立的意见或建议,只要把这几个字练熟了,写像了,基本上就可以应付了。
从1967年3月到1971年9月四年多时间,由我替林彪批字的文件有400多件,写满了两个登记本,绝大多数是“呈主席阅”、“呈主席批示”、“同意”等几个字,林彪授意的批语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特别记忆,倒是叶群让我替林彪写的批语有几件我还记忆犹新。
向江青“致敬”
在毛泽东、周恩来之外,江青是最爱批中央传阅件的一个。江青的批语往往咄咄逼人,迫人表态。林彪不爱听,秘书谁也不爱报。在秘书之间,只要一说“难题”来啦,就知道是江青又批出了传阅件。我办理江青的批件时也格外小心,与办理毛泽东、周恩来的批件一样,登记详细准确,即收即办。
由于林彪讨厌江青,一听是江青的批件就摆手,因而江青批示传阅的文件基本上是由叶群办理,只有叶群认为必须报告林彪知道的,秘书才向林彪简要说几句,生怕惹林彪不高兴。叶群常常拿着江青的批件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她有一条原则,就是不第一个表态,不得罪江青,上推下卸绕弯子,总能想出办法搪塞过去。
1968年初,江青给林彪写了一个报告,提议成立中央艺术大学,自任校长。林彪不予理睬,叶群说“呈主席批示”,把球踢给了毛泽东。几天后,毛泽东把报告退给林彪,毛泽东批道:“江青不宜做此事”,把江青的校长梦打入冷宫。
林彪不爱搭理江青,叶群就自作主张,替林彪表态,林彪两次批示向江青“致敬”就是例子。
1968年3月的一天深夜,叶群从会场回到毛家湾,一进秘书办公室便急急火火地喊起来:“李根清呢?李根清!”
我来到叶群面前,只见她从一叠文件中取出两页写满字的纸,对我说:“来,你在这上面替首长批几个字吧。”
我没看清纸上写了些什么,但看出是陈伯达的手迹,上面还有毛泽东龙飞凤舞的批语和其他人密密麻麻的字迹。
“批什么呢?”我问。
叶群说:“就批‘向无产阶级革命家江青同志致敬’吧。”
听叶群说出这样的批语,我感到吃惊。我想,这可是替林彪写批语呀,怎么能这样称颂江青呢?于是,我脱口而出:“评价这么高啊!”
叶群并没有在意我这么说,只是指着那两页纸对我说:“你看看他们写的,首长的批语比陈伯达的低了不好。”
这时我才仔细看了那两张纸上的字,原来是陈伯达亲笔写给毛泽东、林彪的信,信的内容是送阅蓝萍(即江青)三十年代写的《我的一封公开信》,江青在公开信中述说她与第三任丈夫唐纳纠葛的一些事情,诉说她对当时社会舆论的不满。在陈伯达信的落款处,除江青外,中央文革碰头会成员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有的人还写了批语。陈伯达在信中称江青:早在三十年代“就不愧为是一位无产阶级革命家。”毛泽东已经圈阅并写了批语:“我就是由此认识江青性格的。”
叶群见我看过信,说道:“这是碰头会一致作出的评价,大家都签了名,主席也批示认可了,首长的批语不能比陈伯达的低了,你就写吧。”
我心里实在不想以林彪之名吹捧江青是“革命家”,就又说:“这几个字我没练过,是不是明天请首长批一下。”我想,如果林彪来批是断然不会写这样的话的。
叶群说:“首长已经休息了,明天就来不及了,你就快点写吧,我还得拿着它赶回会场呢!”
我只好从命。叶群跟着来到我的办公室,眼瞅着我在“林副主席”四个字上划了个圈,顺势引出一条线,写上“向无产阶级革命家江青同志致敬”,欢欢喜喜地把陈伯达的信收了起来,接着又拿出江青那封公开信,悄悄嘱咐我:“你快点,把她这封信抄下来,越快越好。”我知道这是叶群耍鬼心眼,要留江青的“文字根据”,于是几分钟就把江青那封公开信抄完了,叶群赶紧收藏起来又回会场去了。
这就是叶群——“上面亲嘴,下面使绊子”,对江青也是如此。
过了半年,叶群又一次让林彪向江青“致敬”。
文化大革命中,江青亲自抓刘少奇、王光美专案。1968年9月,专案组向中央上报了《关于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罪行的审查报告》,江青在报告上这么写道:“我愤怒!我憎恨!一定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刘少奇是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大特务、大反革命,可以说是五毒俱全的最阴险、最凶残、最狡猾、最歹毒的阶级敌人。”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