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凡说:“我不知道,真的想不出来。”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受伤,他本该是那26个人中的一个,和兄弟们一起义无返顾地冲入火场。
那时,一个上午,同一个殡仪馆,他要接连参加三个战友的告别会。实在受不了,他径直走出屋子,走向空无一人的大广场。不等心情平复,领导集合队伍又一次走进灵堂,悬挂的遗像已经换好,“有时会觉得真讽刺,就好像上班工作一样,只不过对象是我朝夕相处的兄弟。”
偶尔,他也会迎来一两位“不速之客”。比如说,代理中队长梁仕磊的未婚妻。爆炸发生近一个月以后,梁仕磊的遗体才被找到,像极了平时温文尔雅、不缓不急的梁队的性格。
梁仕磊的办公抽屉有一张批准单——再过几天,梁仕磊就要和未婚妻登记结婚了。
张梦凡说,那个女孩经常一个人来。有时,她会在家属院里一遍遍地行走;有时,她把自己关在梁仕磊的办公室,一待就是好半天。
爆炸过后的那个秋天,八大街中队大院的落叶特别多,铺满一地。过去,是二三十个人一起打扫,有一些调皮的,比如说手脚灵活的蔡家远,会爬到树上去打树叶,摇晃树,而如今,“这已成为过去,属于秋天落叶的欢声笑语已经不复存在。”张梦凡在微博中写道。
这一趟收获了不少好消息,张梦凡还将循着花名册,继续一个人的征程。
第一次取卵,刘云爱因为调养得好,取了10个卵泡,她高兴坏了。这10个“泡泡”被送去培养,没想到,“第一次花了1500元,5个泡泡全‘养死’了,我就哭了……”
剩下的5个,其中一个配出了还算不错的指标。两三天后,这个胚胎进入刘云爱的身体。这是另一波考验的开始:能否着床?着床位置是否安全?安胎周期如何?着床数周后是否有心跳……
和刘云爱挤在同一个旅馆的女孩们都叫她阿姨。那些女孩说,如果成功了,阿姨一定要给我们发红包。试纸出现两条红杠的那天,刘云爱给每个人都包了100元的红包,一下子发出去3000多元,可她一点都不心疼。
最近,刘云爱又要去永州做孕检。28天、45天、70天,这是刘云爱必须去检查的日子。胚胎不好,身体就随时可能自然淘汰无法孕育的生命。怀孕27天时,刘云爱流血了,复检起初没有检测到胎儿迹象,刘云爱急哭了,还好后来证实只是虚惊一场。
刘云爱仍然常常梦到儿子。有时,儿子还是入伍前的模样,周围都是欢送的人群。“他说:‘妈妈,我想你’。我说:‘那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不走好不好?’可是儿子一指地面,说‘那还有坏人,我要去了’。说着,他就钻进地底不见了。”有时,儿子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她摸床上发现是湿的,就问丈夫,儿子尿床了?丈夫说,那拿火来烤吧。她挣扎着起身,一摸,儿子不见了,是自己的泪水沾湿了枕头。
刘云爱盼望着腹中孩子长大。她觉得,自己这么快怀了孕,一定是儿子回来了。她琢磨着,这一次,再也不让儿子走远,“要叫蔡家成,这次终于成了。”
1月19日上午,我们离开蔡家。临走时,刘云爱和蔡玉连执意把我们送上车,还硬给我们买了车票。
“这一趟收获了很多好消息,对吧?”在颠簸的小巴车上,张梦凡轻轻地说。
战友牺牲以后,张梦凡找到花名册中的一页,上面有26个兄弟的姓名、生日、籍贯、学历和家庭住址。张梦凡把这张薄薄的纸留了下来,“这是我们兄弟最完整在一起的一次了,”他觉得,这是他一辈子的纪念。
17岁入伍,从没出过远门的张梦凡,正是循着这页花名册,在退伍后踏上一个人的旅程。
他没有想到,这个过程是如此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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