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爆炸波及的不止周边居民,还有离事故地较近的部分企业。
距离爆炸点3公里外的一间冻品仓库,千吨冷冻肉品在爆炸后腐烂,50米开外就能闻见刺鼻的臭味。
“爆炸发生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氨泄漏。”这家冷链物流公司的员工葛文强回忆,8月12日当晚,爆炸冲击波损坏了冷库的制冷设备,用于制冷剂的氨气发生泄漏。他们打了119求救,但爆炸现场“让消防力量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公司的氨泄漏”。
近一个月过去,仓库中大约3000吨肉品已腐烂发臭。穿白色防化服的员工在仓库中进出,冷冻肉还裹着塑料膜,堆在库房外的空地上,“员工冒险抢运了一批出来,可能只有十分之一”。
“因为我们货物的损失,导致下游加工业的客户没有货源,损失的远远不止摆在这里的货值。”上海某外贸公司的运营总监郝娜说。
郝娜已六次往返天津,一直没能解决公司价值2700多万元冻品损失的赔偿问题,“新西兰、澳大利亚进口的牛羊肉,几乎都腐烂了”。
葛文强认为,公司也是爆炸事故受害者,货物损失的后果不应由公司独自承担。
滨海新区有关管理部门已介入协调处理,并书面承诺,先对腐烂冻品无害化处理,再协调保险公司进行理赔;暂无法理清责任的货物,则由政府代偿直接经济损失。
监管部门和肇事企业瑞海公司的人员也受到事故波及。
天津市安监局一位不愿具名的内部人士介绍,副局长高怀友被控制后,单位成为事故的直接责任方,“内部气氛很紧张”。尽管正常工作未受影响,但“上班都很沉默,同事之间也不敢乱说话,怕被打小报告”。
肇事企业瑞海公司副总经理尚庆森的父母,已在家中闭门半个多月,8月19日尚庆森出院回家后,同样再没出过门。尚家邻居说,以前尚父每天都会去自己家的修理厂上班,“爆炸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在爆炸中丧生的瑞海公司员工陈贞则给家里留下一个大难题——他与现任妻子是二婚,尽管育有一子,但没有领过结婚证,陈妻与陈父陈母为了赔偿款的分配,“成了仇人”。
“把孙子留在陈家,或者她带着孩子在陈家生活,可以考虑均分;如果带着孩子改嫁,就再协商。”陈贞的舅舅说。
“危化品业”的变化
爆炸事故第三天,8月15日,天津市曾紧急召开安全生产大会,要求对危化品、易燃易爆物品生产、经营、仓储、运输企业和单位,进行拉网式排查,重点检查安全生产条件、主体责任落实、港口危险货物生产经营资质等。
石家庄司机王成比原定计划在天津多待了十几天,他在天津港等着提货。爆炸后,港内限制提取所有危化品仓储货物,直到9月5日才开始放货。王成说,延期存放的费用“承受不起”。
危化品仓储行业或许已开始新一轮“洗牌”,安琪明显感受到,“检查力度在加大”。
安琪在天津厂库房信息平台工作,爆炸发生后,没有资质的小仓库将之前存储的危化品货物,转移到有资质的仓库,“小仓库不敢接单,几乎所有正规的仓库都爆满了。”
在滨海新区经营一间危化品仓库的章赛听说,港口有七八家比较大的仓储企业都被责令关停,“小的就更数不清了”。
南开大学严天鹏等人曾在2010年考察过天津市危化品仓储物流情况,并撰写文章《天津市危险化学品仓储物流现状考察》。其中指出:天津市许多危化品以老企业居多,经营特点是品种多、储量大、批量小、批次多;许多库房建于上世纪70年,已不能适应现代危化品存储的等级要求。
章赛经营的各类级别仓库共一万多平米,近期已全部储满危化品货物,尤其是甲级资质的仓库,“现在全天津都找不到一家空的”。
供不应求的危化品仓库推高了货物存储价格。原汉沽区一名仓储企业负责人介绍,他们公司2000平方米的仓库已存满货物,级别最低的丙类仓库价格从原来的1元/平米/天翻了一倍,“以前最高也不会超过一块三”。
章赛介绍,现阶段乙类仓库可能需要3.5元/平方米·天,价格翻了一番,而且一库难求,不少客户只能将货物转运到临近的青岛港去。他说,以前还能打点擦边球,把乙类的货放到丙类库,“现在找遍天津也没人敢乱放”。
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变了。
老李曾长期在运管部门工作,在北京待了一个月后,爆炸事故仍让他对危化品运输管理领域的现状忧心仲仲。他说,天津有那么多危化品运输车,如果有检查不认真的,就有可能变成一个“流动炸弹”。
“只要交费,全部合格。”老李说,运管所下面的二级维护验车点大多“没认真审验过车辆”。放在爆炸前,他没觉得“形式化检查”是个事儿,但现在就害怕了。
(为保护个人隐私,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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