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抬起眼帘,消防员张梦凡看到天空一片火红,睡意朦胧中,窗外强光闪入屋内。此时,这栋楼里更多人开始起床,透过玻璃,夜光让他们预感,工作要开始了。
“赶紧的,一会儿总队可能要调我们。”战友通知不久,负责通讯的张梦凡在通讯台收到天津消防总队10点54分22秒下达的命令,要求八宝街消防中队立刻出动。跟随命令而来的火情信息略显模糊,“不知道确切着火地点,也不知道什么物质着了。”
穿衣、上车、车出库,一分钟后,八大街中队四辆消防车冲了出去。目送消防车离去,此时张梦凡并未想到,这个夜晚八大街中队将遭遇未曾有过的重创。
循着天空中飘荡的烟雾,经黄海路,过第九大街,右拐进入跃进路,现役制消防部队中,八大街中队最先到达现场。这条路他们并不常走,因为不是属地辖区,一年中很少到港务区。同样,对于港区内储存的货物,他们也无从了解。
“到现场后救火,旁边火是蓝色的。觉得不对。”消防兵刘钰涛接到命令,其所在消防车撤到火点100米外待命。
“我问了现场一个工作人员,里面是什么东西,他说是危险化学品,再问具体是什么化学品,就不说了。”消防士官陈剑自述,他曾向现场指挥员(已牺牲)提出部队往后撤,“当时答复是再看看。”作为纪律部队,责任感无疑是深入血液的。
23 时34分,八宝街中队抵达后第一次爆炸发生了。威力约为3吨TNT爆炸。红色光点在1秒内爆炸扩张,宛如白昼太阳,黑色浓烟翻滚着冲向天空。红色火种自浓烟中落雨般洒向大地。刘钰涛瞬间失去意识,略微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处货车车底,“听见有东西不断砸到车上,我怕那个车爆炸了,就往外走。”
30 秒后,火场二次大爆炸,能量被称约为46枚战斧式巡航导弹落地。身后冲来热浪将刘钰涛推倒,头盔炸飞,“当时觉得脚底靴子已经融化,脸被烫伤,特别热。天上到处都在往下掉火种,感觉出不去了。”倒地2分钟后,强烈求生欲支撑下,刘钰涛爬起来继续往外走。更多消防车正疾驰而来。
“一开始我在前方作战车,后来看见水供不上了,就出去让后面救援车蓄水、供水。”时间改变命运。微小时差下,身处100米外的陈剑和死亡擦肩而过,动身向火点奔跑的“火场文书”訾青海则瞬间被击倒在地,此后,再未能走出火场。
此时,1900米外负责后方通讯的张梦凡正向楼下冲去,全身布满玻璃碎片。爆炸10分钟后,张梦凡接到战友王大力电话,“他电话里说,找不到车和人在哪了,让我赶紧联系。”3分钟后,张梦凡给王大力回电话,无人接听。
刘钰涛和一位战友互相搀扶,走出火场,被路过居民送到医院。炸飞的钢片压住陈剑左腿,在战友帮助下,起身向外走去。“回头看了一眼,都是烟,什么都看不清了。”
此后几日,原八大街中队官兵,仅剩张梦凡一人值守。4人牺牲、4人失联,余者伤病住院。
除八大街消防中队外,天津市开发区消防支队下属其他中队也出现较大伤亡。交谈中,提及牺牲战友,支队长马全军多次落下眼泪。
“这就是一支流血牺牲的部队,作为现役军人就是要勇往直前,否则哪有血性。”马全军看来,强调消防官兵安全性和宣扬执行力、荣誉感存在某种痛苦的纠结。
“这种危化品,按规定可以在1000米处置火情,但效率会低很多。如果没有爆炸,离那么远,没能及时遏制火情,经济损失加剧,这又是问题。”
“这就是纪律部队,”低沉的声音后,马全军沉默片刻,留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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