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商交集
不过,余远辉和许淑清及中恒集团,确有深厚的渊源。
2006年春节前,余远辉从共青团广西区委书记位置调到梧州市出任市长,成为地方大员。而中恒集团2000年登陆A股,是梧州市第一家上市公司,主要从事对医药、能源、基础设施等的投资与管理,房地产开发与经营等业务。
2006年5月16日,中恒集团原第一大股东梧州市国资委与梧州鸳鸯江大桥有限公司(下称“大桥公司”)签署《股份转让协议》:拟将其持有的中恒集团 39.36%股份中的29.89%的股份,计6500万股国家股转让给后者。《股份转让协议》于2006年8月13日获国务院国资委批复同意,后于 2006年12月7日在中国证券登记结算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完成股份转让的过户手续。当时的公告显示,大桥公司收购中恒集团的每股价格为1.6907元。
此时的大桥公司,已在许淑清的囊中。
2010年的一篇报道如此介绍许淑清:1976年,她孤身一人到黑龙江富裕县上山下乡。1983年,她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她回到富裕县,当上了一家羽绒厂的厂长。上世纪90年代,她南下广州,创立广州保宇实业有限公司。2006年,她又挥师西向,带领她的高管团队毅然入主亏损严重的广西中恒集团。
2014年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的一篇报道则称:
1993年,时任齐齐哈尔市一小学教师的许淑清南下广州,白手起家下海创业,凭着一股勇于创新、刻苦拼搏的精神,企业越做越大,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民营女企业家,新粤商代表人物。
2005年,许淑清控制的广州保宇公司以6000万元整体收购了梧州大桥公司,再增资10600万元,使大桥公司注册资本达到15228万元。随后,以大桥公司为载体,许淑清收购了中恒集团29.89%的股份,成为控股股东。
2006年12月22日上午,广西梧州中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国有股股份转让成功庆典,在梧州市江滨大酒店隆重举行,包括市长余远辉在内的多名梧州领导出席。
梧州市市长余远辉在庆典上表示,“梧州中恒集团股权成功转让,标志着梧州市加大对外开放力度、全力推进招商引资,主动融入珠三角、积极承接东部产业转移的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广州保宇公司成功收购中恒集团国有股股份,是梧州市国有企业‘开门改制’和招商引资取得的又一丰硕成果。”
对这次改制,中恒集团的汤彬说,早在余远辉担任梧州市长之前,许淑清就已经在与梧州市政府洽谈收购中恒集团事宜,所以并非奔着余远辉而去。至于有人说收购价格低造成国有资产流失,那是因为中恒集团当时严重亏损,而政府无力投入股权分置改革的资金,所以才引入外来投资者,“不能以现在的高股价去比较当时的收购价格”。
汤彬承认,余远辉那几年是梧州市的主政官员,中恒集团作为梧州市的第一纳税大户,双方有很多交集,但他认为都是正常的政商关系。
在许淑清手中,中恒集团进入高速发展期。期间在2010年,中恒集团第一大股东梧州鸳鸯江大桥有限公司更名为广西中恒实业有限公司,公司第一大股东广西中恒实业有限公司之控股股东广州保宇实业有限公司更名为广州中恒集团有限公司。许淑清通过上述公司掌握中恒集团的股份,经过向流通股股东支付对价以及增资扩股,比例锁定为总股本的22.52%。
《财经》记者获得的一些材料显示,余远辉作为强势的地方官员,对一些企业涉足颇深。
广西国资委网站上的一份《梧州市自来水公司挂牌公告》显示,梧州市自来水公司于2006年10月26日至11月22日挂牌出让。相关文件证明,早在挂牌前的9月份,市长办公会已经确定将自来水公司转让给深圳塞纳河水务有限公司,并商定12033万元的转让价格。一位参与竞价的投资者说,这起转让是黑箱操作。
余远辉另一件争议比较大的事,是对“两馆一场”土地的操作。
2003年,梧州市政府决定并经人大会议讨论,在西堤三路18号,面向西江建设梧州市博物馆、梧州市图书馆、文化广场,作为市里的重点建设项目,合称 “两馆一场”。之后,因为2004年原建设部等四部委下发《关于清理和控制城市建设中脱离实际的宽马路、大广场建设的通知》,要求2公顷以上(含2公顷)的游憩集会广场项目一律暂停,该地块一直闲置。
余远辉当市长后,决定把这片黄金地段转让给广西梧州国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建设梧州首家五星级酒店。2008年12月15日,梧州国龙国际大酒店开工奠基典礼在市联合办公大楼南侧的江景地块隆重举行,升任市委书记的余远辉率梧州党政领导出席。三年后,国龙大酒店按期建成,成为梧州市的一个标志。
知情人称,余远辉之所以把这块地转让给国龙公司,是因为他在任广西钦州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时,与该公司老板郭家万熟稔。
2015年6月20日,《财经》记者实地探访国龙大酒店。酒店及其附属商业楼宇就在梧州市委市政府大楼的后面,酒店内设施齐全,装修豪华。
国龙公司老板郭家万的助手称,他不在国内,无法联系。
“允升”梦
曾任梧州市政协主席的李毅告诉《财经》记者,余远辉在梧州的几年,最引人注目的是2007年在中共十七大上以市长身份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
一名知情人告诉《财经》记者,余远辉当梧州市长时,几名当地老板凑钱帮他向时任中办主任令计划输送数千万元的利益,才使他走上升官的快车道。他的落马,起因也在于此。这个消息目前无法确认。
在余远辉被中央纪委带走之前和之后,当地传言,多名与余远辉关系密切的老板被有关部门带走协查。
李毅说,他不知道余远辉是怎么当上中央候补委员的,但之后的一路升迁确实比较轻松。2008年初,余远辉升任市委书记,随即当选区委常委,成为当地最年轻的省部级干部。一年多一点就上调自治区,任区委秘书长。“区委秘书长空了一年多,后来才知道是专门为了等他。”李毅说,这是很多当地老干部共同的看法。
公开资料显示,广西区委秘书长一职从2008年5月起即由时任自治区党委副书记陈际瓦兼任,直到余远辉接棒。
“披月踏屏锦,今夕我先登。凭轩接桂水,举手洗梧城。雾里察南北,鳌头点纵横。难得苍天允,从此势欲升。”这是余远辉写于“丁亥年十二月初二”的“五律”,名为《夜登梧州允升塔》。此诗被刻碑立于梧州市西江南岸锦屏山上的允升塔旁。
查日历可知,丁亥年十二月初二为阳历2008年1月9日。此时的余远辉已身为中央候补委员,不到一个月后将任梧州市委书记。
在2008年当地媒体一篇名为《余远辉誓破“梧州困惑”》的报道中,称“接过梧州市委书记担子的余远辉,以实践衡量自己”,“望着奔腾东去的西江水,余远辉心潮澎湃,激情满怀”。
“凭轩接桂水,举手洗梧城”,手覆梧州,眺望南宁,余远辉鲜活地刻画了自己踌躇满志的形态。
他应该想不到,七年之后随着自己落马,留有自己手迹的诗文或被涂抹、或被砸碎。“难得苍天允,从此势欲升”,终成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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