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
出来后又干回老本行
尽管才25岁,但欧阳佳动不动就说“年纪大了呢”。他确实错过了宝贵的5年,按他师兄朱国兵的路径,15岁学做师公,18岁出师,自立门户后年收入约3万-5万。如果没那五年,现在他应该也自开道场,娶妻生子了。
但时间没有假设。他也不纠结。
“我在里面过得还好,钱不够就吃别人的,管教都知道我的情况。”欧阳佳脸上总是浮着笑容,如果稍微盯久着看他,他就带着一丝羞涩撇开别人的眼神。
在看守所,欧阳佳每天早上6点起床,刷牙洗脸,做生产,吃早饭后做生产,8点半点名后接着做生产,中午吃饭后休息2个小时,做生产,下午5点半跑步,然后吃饭点名,晚上7点以后就看电视。
那段时间,他对生存和未来没有过多想法,只想着出来。
六年前被抓进去时,第一次开庭,他对法庭寄予厚望,“当他(法官)问我,为什么别人跟你无冤无仇要指控你?我就知道没希望了。我说,我不知道。”第二次开庭,没有推翻此前指控,燃起的希望又很快破灭。再一次开庭,还是原来的公诉人,所以“反正没希望”。就在快要绝望时,中院的无罪判决让他如释重负。接下来是申请国家赔偿。
姨父对按200多元一天算下来的国家赔偿不满,“在我们这干一天活可以挣400多块”。欧阳佳马上打断,“哪有400,这几年还是200一天。”
“他性格比较老实。”朱国兵说。
欧阳佳家祖籍在新化,他很小就被送到大姨家,大他一岁的哥哥被送到外婆家。父母则双双去外地打工。他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后随父母到广东江门打工,去了这辈子最远的远方。18岁回家学当师公,19岁突然被关冤狱。24岁出来继续当师公。这就是他的全部生活轨迹。
去年刚出来时,摄影记者还记得,因为经常锻炼,他穿着个紧身黑背心,股肌隐现,身材不赖。一年过去了,虽然胖了一点,但体魄健硕的他还是会引起陌生人的好奇:你从部队出来的吧?
他的迷茫
搞不懂别人怎么那么有钱
再过三个月,欧阳佳就要正式出师了,他有点期待,又有点彷徨。
父亲和哥哥在长沙工地上打工,一天能挣200-400元,母亲也在长沙的超市做事。他也想过去做建筑工人,但被父亲和哥哥拒绝了,“太辛苦了,你肯定吃不消。”他曾随父母到广东打过工,“一个月两三千块,没意思。”当师公不累,最多是唱得喉咙嘶哑,但收入不稳定。
每隔一两周,他会给哥哥打个电话,问下近况,再说下自己的无聊。住在师兄家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住自己家里还要做饭洗衣,而且周围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人也都不在家。
他不打牌,不喝酒,偶尔抽烟,还是因为“讲面子”,抽的黄色芙蓉王。
他和过去的朋友很少有来往。平时交往比较多的,是从看守所出来的“号友”。刚出来时,他还去看守所探望过几次。看守所里玩得好的朋友出来后,他们偶尔会聚聚。
采访期间,记者见到了他的一位在贵州打工的朋友。“他欠银行很多钱,说现在每天有人找他要钱。”欧阳佳说。“他打算买个后八轮放到工地上去。”过了一会,他又说。
“他不是还欠钱吗,怎么有钱买挖机?”记者问。“我也不知道。”他答。
那天晚上,他就在这位朋友位于娄底市区的朋友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跟着回了趟朋友位于涟源的老家。
在娄底上高速时,他们遇到了看守所出来的另一位朋友,对方开着一台二十多万的越野车。“他出来后老婆给买的。”他说。
“我真搞不懂,别人怎么那么有钱,钱从哪里来的。有些人什么事都不做,就是有钱。”他有一丝激动。
对于他的这种困惑,哥哥欧阳望觉得这并非一件坏事。“他以前都完全不想事的,现在倒还想这些问题了。”
欧阳佳对此的回应是,“刚要想事的时候,就被抓进去了啊。”
说这话时,他半带有自嘲,半带有对命运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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