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黄浦江畔!复盘上海外滩踩踏9个致命的细节

　　女孩晕倒“多米诺”

　　孟静没想到，混乱人群中的急救，她和大学生们的命运联在一起。

　　那天晚上，孟静本想去静安寺里听新年钟声，结果人多到打不到车。在人民广场附近上班的她，只能选择就近去陈毅广场。

　　1日，在广场上，一名55岁的上海本地市民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小时候，基于防汛、防塌方需要，铁栏杆将马路和陈毅广场隔离开，跨年活动一度只能在南京东路到中山东一路交界口进行，人群不被允许靠近黄浦江边观景，“那时候，从没出过事”。最近几年，陈毅广场北侧才增设一处观景平台。

　　经济观察网记者在陈毅广场现场看到，陈毅广场由主体与观景台两部分组成，陈毅雕像位于广场主体的左侧。广场主体与中山东一路的路面基本齐平，观景台比主体高2-3米。从主体通往观景台，要经过左右两侧各一排的楼梯，每排只有两个人宽。在孟静的印象里，去年一个楼梯上人，一个楼梯下人，秩序比较好，“今年没有（这么安排）”。

　　和孟静一同在现场的庞仁回忆说，踩踏事故的导火索并不是网上传播的“抛洒代金券”。她说，一开始几千人还在顺着人流缓慢挪动，“有个女孩晕倒了，后面的人反应不及时，就猜到她了，踩他的人停下来了，后面的人又往前挤，从这一刻起，现场就乱了”。

　　“当时，下的人太多，上的人太少，我就想，索性走上楼梯去看一下。”这时，她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前面出事儿了！”

　　她一回头，已经看到有人一边往外抬人，一边寻找“懂医的人”。由于曾在红十字会学过急救，孟静又转身折回楼梯口。她看到，身边两人昏迷，一人吐血，还有一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看过一部内地医生题材剧的孟静想到，担心伤者肋骨折断若进行心肺复苏会压迫内脏，她决定先救那些没呼吸的人。一名昏迷女孩醒来后，由于内脏受到压迫，吐血了。只过了10多分钟，赶到现场的医生接手了这名伤者。“我至今不知道她的生死。”孟静说。

　　“前一秒，大家都在经历一年里最美好的时刻……”孟静顿了顿，做吞咽状说，“后一秒，命就没了。”

　　最后的安全余量

　　事故发生前6天的圣诞节，上海各界已开始为跨年预热。

　　2014年12月25日，上海本地媒体《新民晚报》《东方早报》等均刊发图文报道，预告将于外滩源举办的跨年灯光秀。尽管上海电视台的相关频道将同步直播，但黄浦区旅游部门一负责人宣传称：“今年的跨年灯光秀仍非常精彩，利用外滩源文化广场周边的外滩源壹号、老教堂等经典老建筑群墙面、街道、舞台灯空间，综合运用影像、激光、灯光等多项技术，继续为观众献上精彩的视觉盛宴。”

　　“外滩源具体在哪儿？”聂晓晶已在上海生活了34年，他感叹道，因“外滩源”与“外滩”名称相近，确实容易被误读为，5D灯光秀依然在外滩。经济观察网记者通过百度地图查阅到，参与灯光秀的外滩源壹号距离事故发生地陈毅广场440米。

　　12月30日，多家本地媒体向观众轮番预告5D 灯光秀。第一章节“文明”：“通过青铜器、青花瓷、兵马俑、活字印刷、脸谱等具象呈现……构建出让人目不暇接的‘博物馆奇妙夜’。”第二章节“魅力”： “通过华服、马术和建筑等元素展现海派都市的无穷魅力。”第三章节“活力”：“开启迎新模式，带领观众进入迎接新年的倒数环节。”

　　孟静说，从本地电视台到车媒体再到立式灯箱，5D灯光秀“广告做得太好了”，今年外滩的人明显比去年多。然而直至此刻，她和其他几位大学生及其亲属，仍然不清楚灯光秀举办地“外滩源”和“外滩”的区别。

　　记者在现场看到，除了事故发生地陈毅广场外，顺黄浦江蜿蜒而下，外滩光景大道还包括黄浦公园、观景平台、金融广场等多个观景点。早在2008年5月28日，在上海市政府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规划局相关负责人已为这整片“外滩滨水区”应对庞大人流，做了些许准备。经济观察网记者获得的城市设计方案显示：“规划对现有防汛空箱顶部平台在局部节点以及与坡道衔接的部分适当加宽，以增加人流容量。”

　　但这样汹涌的人潮，仍然让观景点的设计者们猝不及防。事后数据显示，31日全天，上海地铁客流量再破记录，达到1028.6万人次，突破千万大关。走出地铁南京东路站的一部分人流，最终出现在600多米开外的陈毅广场。

　　31日晚，仅仅半个小时内，从“上海轨道交通俱乐部”官方微博连发3条微博。事发前约一小时，管理机构借当地网络媒体呼吁：“外滩不会有任何灯光秀或官方的倒计时活动”“不要盲目前往外滩”。

　　几乎同一刻，据北京门户网站千龙网报道，国贸三期大楼也将举行灯光跨年活动。然而，23时30分，国贸大酒店接到上级通知，因现场人群过于密集，为了安全起见，北京警方派人疏导现场人群撤离。此刻，千里之外的上海外滩，年轻人们仍然高举手机，彼此并肩，依然在等待着。

　　五分钟后，23时35分许，在新中国首任上海市长陈毅的雕像见证下——

　　一双双脚踩过，安全余量耗尽，血溅黄浦江畔。

　　（应受访者要求，除聂晓晶外，其他受访者均使用化名。本报记者张云对稿件亦有贡献，特此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