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因患癌症所经受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加之,当时政坛风云突变对他的冲击与伤害,使他心灵上深受折磨,更不是我辈能用语言能说得明白的。
时间还在1975年夏季,周恩来在三五医院已经住了一年多时间,他带病坚持工作,一批又一批地会见中外宾客。医疗组和陪同周恩来在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想找机会同总理合影留念,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周恩来总理接见泰国贵宾,由李先念和乔冠华陪同。这件事情,事先有人已“谋划”好了,由乔冠华出面请求周总理同大家合影留念。
事情说妥以后,大家按新华社派来专为中央领导人拍照的摄影师杜修贤的安排,将人们分成两排站好了队,李先念和乔冠华站在前排中间,他们两人当中留给周恩来一个空位置。周总理在值班护士的搀扶下,微笑着缓步走到大家面前。当摄影师正要举起相机拍照时,突然间,一个叫人听了心颤的声音响起来了:“我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合影,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在我的脸上打叉叉!”
周恩来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其实,他的声音是十分平缓的。但是,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不由得心中一震。一向儒雅的周恩来,平素很少听到他跟别人有过开玩笑的话。此时此刻,人们对他的这一句话颇费猜测,似乎预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将要来临。
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早已将自己的生死问题置之度外。人们常说,言为心声。他,今天当众说出了令人如此震惊的话,恐怕是他将长久地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与痛苦,超过了物理学上所说的“弹性限度”,已经到了极点,他已是忍无可忍了。故而,他也要在这些常年跟随他的普通工作人员、老部下与老同志面前“宣泄”一下,把蓄积在身体里过多的能量释放出来。不过,这不仅仅是“宣泄”,而是愤怒的声讨与抗争!
周恩来同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动乱,苦苦地鏖战了十个年头。他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像刘少奇等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后车之辙。因此,他的话肯定是有所指的,对待自己身后之事难以预料。诚然,对于那些无耻之徒、政治流氓来说,只要他们需要,党的历史是可以随心所欲地窜来改去的。不过,历史毕竟要还它的本来面貌。作为一个辩证唯物主义者的老革命家周恩来,对此是坚信不疑的,因为人类的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容不得别有用心的人肆意篡改。
难解之谜:已是病危中的康生竟怀疑周恩来;他临死前又找周恩来密告张春桥、江青……
1972年初,康生作体格检查发现患了癌症,上面指示马上成立医疗组,在钓鱼台8号楼康生家里为他治疗。中央指定医疗组有事向张春桥与纪登奎请示汇报。
康生患病后,精神面貌渐渐地萎靡,身体日益衰弱。康生平素性情孤僻、古怪,生性多疑,说话阴阳怪气,医护人员很难同他接近与相处。医疗组的工作常常遇到麻烦而不好处理,他们常把问题捅到周恩来处,请总理指示或出面解决。周恩来便约请张春桥和纪登奎一起接见医疗组听取情况汇报。不过,周恩来单独接见医疗组全体人员的次数要更多一些。
周恩来到8号楼看望病重的康生,吩咐医生护士尽力做好工作,安慰和鼓励他们,对他们提出的一些难题表示理解,并尽量给予具体的指示。
康生的病情发展较快,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不肯接受任何治疗。他整天不服药、不吃饭,甚至连水都不肯喝。这便造成严重的全身营养不良性浮肿。周恩来多次劝康生进食,但效果不大,均被拒绝。由于康生多疑,对医疗组人员不完全信任,因此常常要通过周恩来做医生们的工作,或是更换人员。
有一次,医疗组忽然电话报告周恩来:康生拒绝一切治疗措施,大发脾气!周恩来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钓鱼台,同康生耐着性子讲道理,说服他接受治疗。这次,康生总算给周恩来面子吃了一次药。可是,周恩来不能每次都去陪他服药。所以,后来康生在治疗中输液与服药,几乎都是断断续续地进行,搞得医疗组的专家们担惊受怕,苦不堪言。
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出乎周恩来的预料,康生居然怀疑到周恩来的头上来了。对于周恩来经常去看望他感到不安、不满及恼怒。
有一次,康生的一位保健医生向他报告:“总理要来看望您。”
“总理怎么又来了?他为什么常要来看我啊?他想干什么……”康生听后大发雷霆,提出了一大堆叫医护人员听了害怕的问题。康生在发火时,表现出坐卧不安的样子。
康生的医生悄悄地将此情况告诉了我,并要我向周恩来如实报告,由周总理判断裁夺。
待我随周恩来回到西花厅,便找机会将事情的经过向他作了详细的汇报,并建议他以后少去那里,有事可让纪登奎同志先处理。周恩来听后未作任何表示。但自此以后,周恩来去康生那里的次数明显地减少了。
1975年初冬的一个深夜里,周恩来所患的癌症已到了晚期,他正躺在床上输液治疗。医院病房值班室的同志突然接到“康办”的通知:“康老马上要到医院去看望总理,请你们向总理报告一下。”
我得知这个情况感到不可思议。大家明明知道康生久病卧床不起,且已病入膏肓,哪还有精力来看望周总理?
而且,此时的周恩来也处在重病阶段,身体非常虚弱,基本卧床。可是,值班同志没有权利犹豫,只好立即向周恩来如实报告。
周恩来闻讯后,马上吩咐医护人员撤除身上的输液装置等一切管子,赶紧帮助他下床,穿好睡衣,坐到轮椅上,送他到客厅,扶他下了轮椅坐到沙发上,让他一个人静静地等待康生到来。
数九寒天,更深夜静,刺骨的西北风正刮得呼呼地响,室外气温很低,窗玻璃上的水蒸气凝结成几条弯弯曲曲、往下慢慢悠悠流淌的细水流。不多一会儿,医院大门口的警卫人员报告说,康生的汽车到了。我们按事先的安排,将病房西侧的车廊大门打开,让康生的汽车开进房子里,便于保温,避免着凉。
那天夜里,康生是乘救护车来的。当车开进车廊,工作人员即关闭大门后才打开车门。康生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正在输液和吸氧气。灯光下,看见他的气色很不好,脸色灰暗,眼睛无神地向上凝视着。大家一起将平车推到救护车旁边,康生处的医生、护士等工作人员和我们一起帮助把担架抬到平车上;护士高举着输液瓶,有人负责照料其他管子,好几个人细心而平稳地推着平车送康生进周恩来的客厅。
平车推到客厅的中心位置,康生仍然躺在担架上,护士帮助康生将头侧向右边,他看到了由护士搀扶着站在那里的周恩来。
康生说话的声音非常轻微,他哆哆嗦嗦地想伸出右手来,跟周恩来打招呼,结果没有成功。
周恩来在靠近康生担架右侧坐下,我们把电铃按钮放在总理手边。他用手示意屏退所有工作人员,我们把门关上,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人单独谈话。
他们的谈话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病房值班室的电铃响了,大家知道他们的谈话结束了。医生护士推门进去,搀扶周总理站起来同康生告辞。这是康生与周恩来的最后一次见面谈话。就在他们这次谈话后大约两三周,康生便离开了人间。
有关那次谈话的内容无人知晓。直至粉碎“四人帮”以后,才断断续续地听到一点传闻,据说是康生在临死前,到解放军三五医院去告诉周恩来,江青和张春桥在历史上曾有过政治变节行为。
康生整人整了一辈子,可说是光明磊落的中国共产党内的阴险狡诈之徒。无论是1942年的延安整风,还是建国后的“文化大革命”,周恩来都是被他整治的对象。康生行将就木之际,为什么要把江青、张春桥这两个“同一战壕里的战友”的老底抖落出来,且恰恰反映给政治对手周恩来?这是一个迄今难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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