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5岁的法学教授江平,每年仍然带着3个博士生。虽然慢慢开始减少出席活动的频率,但这并没有减弱他发出的声音。
廉政瞭望记者日前在一次会议上所见到的江平,思维清晰,表达顺畅,有时语速还很快,岁月似乎不曾在这位老人的语言表达里留下印记。虽然他曾经历过太多人生的跌打,以及时代的坎坷。他对公共事务的敢言,和只与法律为伍的意念,使他在法律的“江湖”里,一直被认为是“教父”。
吃“知识饭”,不吃“政治饭”
上世纪50年代,江平曾被公派留学苏联学习法律,本是六年的基本学制,他提前一年学完归国,回国前几天夜不能寐,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顶冷冰冰的、沉甸甸的“右派”帽子。随后,因政治压力新婚妻子离开,在五七干校劳动被扎断了一条腿,都成了他一生中最灰暗的记忆。
所幸,他最终能回到校园,在学术研究与教学中,践行知识分子的本职。在中国的法学院,他是首讲罗马法和商法的第一人。
北京政法学院(中国政法大学前身)前院长钱瑞升教授,在江平来学校执教的时候,判定他是吃“知识饭”的,不是吃“政治饭”的。
而一路走来的立法参与,最让江平叹息不已的是民法典的三次流产。“从一个国家正常的发展来说,建国60多年还没有一部法典,这是个笑话。”
对江平影响至深的一位师友,著名学者李慎之当时给江平说了一句话,对他影响甚深。“你们搞法律的人对法律研究越深,就越会感到和政治的碰撞,法律人要想躲避政治,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
江平在近期的一个活动中,重申这样的观点:依法治国核心的就是处理好党政关系。他在用现有最大的空间,直面着政治这个不能躲避的问题。
只站在法律一边
历史的图景中,常常存在这样的现象:一个有公心的知识分子,有时并不会被所有的人民所接受。江平在《八十自述》中说道:“不昧权,也不讨好舆论。”
他对“最牛钉子户事件”的观点,曾推他至大众舆论的刀刃上。这是《物权法》颁布实施后的第一案,一对重庆夫妻不肯搬迁,认为政府没有将土地作为公共利益之用,并对补偿费用不满意,网上充满了同情和声讨。
江平认为,公共利益的界定权应该属于法院,而且,法院已经下了裁定,就要按裁定来执行,认为补偿不合理,就应到法院诉讼。
当时有人说江平为富人、为权贵说话的真面目终于露出了来。面对指责,江平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抗争应该在法治的轨道上进行。”面对要站在弱势强势哪一边的问题,他认为自己只坐在法律的一边。江平被认为是为私权呐喊的法学家,但也一直在强调勿滥用私权。
江平的“敢言”引来的误解,不在这一例。1997年,江平在《中国法学》发表了一篇论文《公司是资本企业》,他收到了一张来自德国的明信片,上面写着江平背叛了马克思主义,署名为“一群德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他想寄回去和他们讲理,但并没有回信的地址。
有人问江平,呐喊的痛苦是什么,他回答:“于沉闷的空气里面,总得有人喊几句吧。”
江平在《八十自述》中说:“不昧权,也不讨好舆论。”他在近期的一个活动中说:依法治国的核心就是处理好党政关系。他在用现有最大的空间,直面着政治这个不能躲避的问题。
谈反腐——不是每个案子“两规”了就要判
廉政瞭望:您是法学专家,怎么看待现在纪委通报案件情况时,有关“违纪”和“违法”的界限?
江平:这个问题要看两个,一个是公开说的,上面总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把握,宁可说的宽松一点,不能把问题说的太严重,比如周永康,是说了违纪,没说违法。其实他的问题,肯定会涉及违法。但这样的做法留有余地,这个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最后要查出来违法了就是违法。
第二个情况,就现在已经查出来的情况,本身也是违纪,报纸上登的,有个官员连降七级,只做了违纪处理,是不是对他有特别优待呢,是不是宽松处理呢,如果经过纪检机关查了,确实没有到查到违法的情况,就按违纪来处理也可以。我觉得也不是每个案子“两规”了就要判。
廉政瞭望:出现腐败,是官员信仰出了问题吗?
江平:贪官贪腐,既有他的表面现象,也有内部深刻的原因。但是治本的问题就是制度的问题,我们国家过去在解决反腐的问题上,缺乏多方面的手段,自己的问题怎么能完全靠自己呢,舆论监督就很重要,我们有舆论监督,但没有发挥作用。
自己纠正自己,你想纠正的人就和被纠正的人会有瓜葛,怎么下狠心解决呢,这次中央反腐之所以能挖的深,正是因为王岐山比较铁面无私。但只有自己监督自己的话,不能解决治本的问题。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