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李鹏回忆录(1928-1983)》,作者:李鹏,出版:中国电力出版社
每年1月8日是我三姨的忌日。她的平反一直没有音信,我母亲悲痛不已。每年的这一天,我和大琳都要去陪陪她,给她一些安慰。1976年1月8日,因为大琳要去上班,我们商量好了,由我独自前往。
我妈妈到北京工作以后,一直住在东城区后门桥帽儿胡同13号,是化工部的宿舍。她住在正院的西厢房,一共有两间。住我妈妈对面东厢房的是公安部的老郝,是一位司局级干部,是回民,他的几个孩子都“上山下乡”去了,只有他和老伴一起居住。那时我妈妈家里还没有电话,如果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会把电话打给老郝,他就会找我妈妈去接电话。在东厢房的北头还有一间房屋与他们相邻,是原来化工部技术司司长林华的书库。林华已经下放到兰州化学工业公司工作。就把这间房借给我居住。我们初来北京时,一家5口就挤在这间2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里,一直到1969年才搬到西城区北新华街新壁街41号水电部宿舍。住在帽儿胡同时,小鹏、小勇兄弟玩耍,小勇被石头绊倒后骨折,先到位于宽街的中医医院治疗,接骨不彻底,晚上抱他小便时痛苦大喊。后来又去积水潭医院骨科,重新打石膏纠正骨位。
大家都知道,那时周总理重病在身,在医院里治疗。总理最后一次会见外宾是在1975年9月7日,他会见了罗马尼亚共产党中央政治执委伊利耶·维尔德茨。当时全国许多人都在为周总理的病而担忧。这一天,也就是1976年的1月8日,是我三姨赵世兰的忌日,我陪妈妈吃过晚饭后,母子间谈谈心。正在我们母子谈话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门的老郝急匆匆的脚步声。进了门,他对我说:夏大姐来电话,要你接。夏大姐就是夏之栩,赵世炎的夫人,我的五舅母。我连忙披上大衣,向对门走过去。这时我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五舅母没有这么晚来过电话,而且她与我母亲姑嫂之间情谊极深,但这次却指名道姓要我去接电话。
电话在老郝卧室的书桌上,我拿起听筒,只听舅母用极其沉重嘶哑的声音说道: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总理已在今天上午去世了。你要把这个消息慢慢地告诉你妈妈,不要让她伤心过度,发生意外。她又对我说:你自己也要沉住气,冷静地对待这件谁也无法挽回的事情。我哪里稳得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流了下来。放下电话后,我不禁失声哭起来。老郝夫妇连忙推开房门走进卧室,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我已无法隐瞒,就告诉他们总理逝世了。他们先是惊呆了,然后眼泪夺眶而出,接着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我回到妈妈的房里,只见她情绪十分紧张,等着我说话。我停顿了片刻,缓缓地向她说道:舅母的电话是说,总理已经去世了。我母亲青年丧夫,是一位饱经苦难的坚强的革命同志,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显得十分沉静,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发呆。过了一阵,她才失声痛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的哭声渐渐停顿下来,对我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父亲牺牲后,几十年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总是得到总理和邓大姐的帮助,总理就是我最亲的兄长。接着,她倒在床上,几乎是昏迷过去。当晚,我没有回家,一直陪着妈妈。她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在寒冷的早晨,北京电管局①来车接我到局机关。一路之上,已没有昔日的喧闹声,只有几辆小轿车驶过,偶尔有几个骑车和走路的人,有的袖子上戴了黑纱,有的胸前插了小白花。原来,早上大家已经从广播中得知了总理逝世的消息。
我回到局机关,马上召开了全体人员大会。我含着泪发表了沉痛悼念周总理的讲话。在场的职工有的掉泪,有的放声大哭。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在报刊和广播电视里,很少听到悼念周总理的消息。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时的舆论工具已经被“四人帮”所控制,不让发表悼念周总理的消息。群众的不满越来越深、越来越大。终于在清明节前后,北京和全国各地的大中城市,爆发了各种各样的沉痛悼念周总理的活动。
周总理去世后,遗体安放在北京医院小礼堂,有控制地举行了告别仪式。我接到北京市委的通知,要我去参加告别活动。我们一行都是市委的干部和大企业的干部,集体乘车前往北京医院。看到了总理的遗容,大家悲痛的心情可想而知。开始,我的母亲没有接到参加告别仪式的通知,焦急的心情难以言表。后来,她通过五舅母的关系,好不容易向治丧小组要到了两张通行证。大概在第三天,也就是告别仪式的最后一天,我陪伴我的母亲到北京医院向总理遗体告别。在灵堂外面,我们遇到童小鹏和罗青长,他们对我和我母亲说:你们都是总理和大姐最亲的人,参加告别仪式是理所当然的。
在北京医院的告别仪式结束后,周总理的遗体被几位人民解放军仪仗队员抬上了灵车,在邓妈妈和治丧委员会人员的护送下,离开了北京医院,前往八宝山革命公墓火化。那天早上,从北京医院到八宝山,百万群众含着泪水,伫立在数十里长街两旁,不顾天寒地冻,眼含泪水,默哀送灵。这一感人的场面可以说古今中外绝无仅有。这个场面大家从晚间的电视新闻报道中都看到了。从12日起,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举行了为期三天的吊唁仪式。前往吊唁的群众络绎不绝,但秩序井然。北京电管局有维护文化宫供电的责任,所以,中央警卫局给我们发了几张特别通行证,让我们执行保证供电安全的任务。我也有一张通行证,使我看到了三天里群众吊唁总理的场面。到第三天深夜,还有不少群众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外面等候,眼见东方欲晓,活动的主持者宣布,奏最后一场哀乐。我听到这场哀乐是特别的沉重,看见乐队里每一个成员的眼里都充满了泪水。哀乐奏毕,吊唁仪式结束。
1月15日,追悼总理的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小平同志致悼词,追悼会开得庄严隆重。15 日夜至次日凌晨,总理身边工作人员乘上飞机,按照总理的遗愿把总理的骨灰抛撒在祖国的山河大地上。
2月2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由华国锋任国务院代总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