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文林的曾祖父曾按照老年间的“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给他的八个孙子分别起名。冀文林的父亲排名老七,得名冀全廉。
冀文林的家人回忆,冀全廉在世时没少用自己名字中的“廉”字提醒他。“每次二弟回来父亲都说这个,经常说。”冀翠云说。但另一方面,冀文林绝口不跟家人提自己工作上的事,家人对他的具体工作内容全然不知。偶尔见到时,二姐看到冀文林憔悴的样子会关心地问:“工作难不难?”此时冀文林最常见的回答是:“二姐你把你的地种好,日子过好就行了。很多事你不懂就不要问了。”
2012年,在父亲的要求下,二姐冀翠云带着父母前去海口,“旅游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父亲想看看冀文林当了海口市长后的情况”。据回忆,当看到儿子所住的是上下层的大房子时,冀全廉大吃一惊,后来听儿子解释说这是国家给领导干部提供的待遇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仍担心儿子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会经不住外面的诱惑。
父母在海口的四十天里,冀文林几乎没时间陪二老。“二弟弟一直很忙,累。”二姐冀翠云说。
有媒体报道,其实此时的冀文林正忙于大拆大建——以及背后的权力寻租。
“头疼”
冀文林落马前一直身体欠佳。二姐说不上是什么病,只知道是“偏头疼”、“颈椎疼”、“睡不着觉”。大哥回忆:早在冀文林18岁临高考的那一年,他就得过严重的“脑神经衰弱”。
“当时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我弟弟常常头疼得厉害,最疼的时候会抱着头满地打滚。我弟弟太好强了,那是考试压力大的原因。后来就再没犯过这个病。”
十几年过去,冀文林旧病复发。二姐夫回忆:大概是从六七年前冀的这个病才又开始犯了。“他在北京看过中医,一直都在吃药,没能好。”
资料显示:2005年9月,冀文林升任公安部办公厅副主任、中央维护稳定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成为“正局级秘书”,直至2008年12月。而其家人回忆的“六七年前”,恰在此时段内。
冀文林的家人发现,这段时间后除了联络上的疏远外,冀文林还表现得特别“低调”。据回忆,冀文林每次回家,都是自己坐飞机到呼和浩特,然后由大哥冀文俊开车去接。他身边只有一次跟随着随从,此外基本都是一人回来。
堂兄冀福娃见到这位堂弟的机会更少,说他总是在大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回来了。“好多人以为冀文林能照顾家里人,说‘有个副省级的兄弟,还种地?’但不是那样。我弟弟工作以后很低调,我们也指望不上他。”至今仍在家务农的二姐冀翠云说。
有媒体报道,冀文林在2013年担任海南省副省长时,四川省和石油系统内的反腐已经铺开,随着郭永祥、李华林、蒋洁敏等人的落马,冀文林也变得“言行举止低调内敛”。
临终
2013年,冀官至副省长,仕途达到了顶点。而这时,依然“忙碌”的冀文林与家人的联系变得突然紧密起来,原因是父亲已病入膏肓。
据冀家人介绍,冀父于2011年在北京做的胃癌手术,但于2013年病情复发。“五一”假期,冀文林携妻女回到了凉城的家里,与大哥、二姐以及先后回家的大姐和三弟汇合,共同团聚到了父母的身边,全家“好不容易”凑到了一起。当时他们从县里请来了专业摄影师,为这个暂时团圆的家庭拍摄下了全家福。冀文林站在后排,面露笑颜;两位姐姐都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站在父亲身边;冀全廉老人面容清瘦,颧骨凸显。此时距离他的八十大寿还有多半年时间。
然而就在五个月后,老人病情危急。冀文林闻讯订下了几天后的机票回家,但二姐还是生怕他来不及见父亲最后一面,托大弟弟冀文俊给身在外地的冀文林打电话,催他改签机票提前回家。冀文俊斟酌一下,还是怕电话打过去影响弟弟工作上的“大事”,最后给冀文林发去了一条短信:
“生离死别,就在今日,赶快回来。”
机票没能改签成功,冀文林重新买的10月2日的机票,当天中午赶回了凉城。到家里后,二姐对父亲冀全廉说:“大大,文林回来看你了。”父亲睁眼看到了冀文林,抓了一下他的手,但哭不出泪,说不出话。这时冀文林哭了。
据事后描述,他当时“仿佛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一样”,于是首先对父亲说了句:“大大放心吧,我的工作一定好好做。”
二姐也哭了。往日父亲见面就对弟弟的教育,还声声在耳:“干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认认真真的。别人的东西千千万万不要动,不要贪。”
就在这最后一面,冀文林继续对父亲诉说着。“大大,坏心的事、贪官的事、害人的事,我没做过。我不贪钱,如果贪的话,就走不到今天。母亲我能照顾,姐姐和弟弟我也能照顾。”
二姐回忆,这番话说毕,父亲的精神就已渐消退。当夜凌晨三点,父亲冀全廉离世。
回忆
马年春节前夕,“可能要出事情”的传言已开始在县城里蔓延。2013年年底,冀文林在海南省两会上露面,有媒体报道,他此时已“显得很恍惚”。
大年初一,冀文林独自回家了。大哥照例把他从呼市接回来,家人团圆,晚上吃了顿羊肉馅饺子。兄弟俩各喝了一小盅白酒,晚饭就草草作罢。冀文林照例没有说什么,工作上的事家人照例无从知晓。
这是家人最后一次见到冀文林。
今年2月14日,冀文林出席了海南省纪委召开的廉政建设会议,讨论反腐问题;4天后,中纪委即公布了对涉嫌严重违纪的冀文林展开调查。
2月26日,二姐在西驼厂那三间破落的土窑前哭泣。“父亲原来的期望就是,我弟弟读书出来干个啥工作都好,只要不种地、不受累。早知道他这个结局,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庄户人,踏实。”冀翠云说,“原来我们没有沾上他的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当年我们种地、捡柴火,供弟弟念书,那些牺牲都白做了。”
她回到永兴镇文化广场的值班室,给丈夫做好了一桌饭。当年,是冀父把女儿“给了”这个忠厚老实的庄户人。除了种地,二姐夫会点瓦工,这辈子从没去过北京。二姐评价丈夫说:“这人是个死木疙瘩。我觉得挺好,比我弟弟强。”
她说,将来自己的一儿一女即便有机会当官,她也不让他们去。
冀翠云突然又乐呵呵地回想到,二弟弟曾经跟她说过:他吃不惯海南的海鲜,在外面就想姐姐做的胡萝卜咸菜、炒土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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