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彭真把这一情况告诉耿飚后,他第一个表情就是陷入了“努力回想中”。他与彭真说了10来分钟的话,这时闻讯赶来的警卫参谋已经带着耿飚的座车赶到大会堂北门广场。
耿飚上车后,司机问:“去哪?”因为司机知道,首长是在会见外宾的场合下赶过来的,还没有用餐。耿飚说:“回家。彭真同志叫我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了。”
黄华也在当天知道了邓小平对他的批评。据他回忆:
事后,一位在场的同志告诉我上述情况。我当天晚上打电话给小平同志的秘书王瑞林同志说:请你转报小平同志,我以我的党票担保,我没有向香港记者说过不驻军的话,希望小平同志查核。小平同志是个正直讲信义的人,他随后向香港船王包玉刚先生郑重说明,黄华没有说过香港回归后不驻军的话,并说:我错怪了黄华同志了。包玉刚先生与我甚为熟悉和互相信任,他亲自向我说了小平同志对他讲的话。小平同志还向陪同他会见外宾的外交部的同志作过同样的说明。
原来,黄华在此之前确实接受过香港亚洲电视台的采访,谈论香港问题,但是他并没有就驻军的问题发言。邓小平批评黄华时,采访过黄华的亚洲电视台的一位女记者就在场。她说,她听了邓小平那段话,害怕得连麦克风都举不起来,以为邓小平四川口音很浓的那番话,是指他们发播的新闻“胡说八道”。
邓小平的讲话起到积极的作用。当天,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就播出了,它澄清了中央关于香港驻军问题的立场,让“炒作”耿飚答话的香港媒体不得不重视报道。26日,香港各报均以《邓公宣布在香港驻军》为通栏大标题,在头版发布消息。
对于邓小平的讲话,英国人相当震动。在邓小平发怒的第二天,英方谈判团的首席代表、驻华大使伊文思紧急约见了中方谈判团团长周南。
周南回忆说:伊文思那天表现得挺紧张,说话都有点磕巴。
伊文思说,听说昨天邓主任在人民大会堂说某某先生胡说八道,英方很关注。伊文思不敢讲出具体人的名字。他说:邓主任的讲话在香港各界引起很大的震动。港英当局还是很害怕这个问题,希望你们中国政府慎重考虑,是不是不一定要在香港驻军。我说:你不要再讲了,我们讲了已经多次,这是恢复行使主权。国防要中央管,就必须在香港驻军。邓主任已经发了脾气,你还讲什么!他说:我是奉政府之命来表示这个态度。我说:你回去就说中国这个立场是坚定不移的,没有谈判的余地!他就灰溜溜地走了,从此不敢再提了。
5月28日,经过反复的回忆和思考,耿飚为此写出了检查。写道:“费了两天时间,仔细考虑,我确实讲了‘解放军不需要进驻香港,港人也可以不付军费’。这是毫无根据的。一点也没有考虑后果,是一次严重的失言。由于我说了错误的话,政治上影响很坏,使党和国家蒙受严重损失。小平同志对我的批评,是完全正确的、必要的。我真诚地拥护。今后一定从头学起,提高政治水平,兢兢业业地工作,把小平同志的批评当做座右铭。请丕显同志转彭真同志。”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一句赘言,也没有强调客观因素,耿飚的自我批评,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高风亮节的品质和知错就改、勇于认错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外交家的风度,令人肃然起敬。
由于邓小平的公开表态,记者的及时报道,耿飚承认失言的坦诚,使这场“轩然大波”真相大白,瞬间平息。中英双方在谈判桌上关于驻军问题的“争吵”戛然而止,这是耿飚最希望看到的。
5月30日和31日,第15轮“正式会谈”开始,英国方面不再坚持“反对中国方面‘1997年收回香港’以后行使‘驻军权’”。但是,英国方面提出希望在拟订协议正文附件关于防务问题的条款时加上“驻军主要目的和任务限于对付外来威胁”。中国方面表示“不能同意”。最后,形成的协议正文和附件,关于防务问题的条款表述是:“香港特别行政区直辖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国防事务属中央人民政府管理。”“中央人民政府派驻香港特别行政区负责防务的部队不干预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内政事务,驻军军费由中央人民政府负责。”
10月22日,邓小平在中央顾问委员会第三次全会上再次谈到香港驻军问题,他说:“我们的同志,主要是耿飚同志讲,中国不会派军队去,这就讲走火了。这个问题已经过去了。”
11月9日至10日,耿飚主持召开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八次会议联组会议,审议通过了中央关于香港问题的协议文件和3个附件。
1997年6月30日午夜,中英两国政府在香港举行政权交接仪式,中国政府正式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
(摘自《文史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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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关于香港问题谈判的中英双方代表团团长同时换人,周南从幕后走上前台,接替姚广出任中方代表团团长;英方由新任驻华大使伊文斯接替柯利达出任团长。而鲁平仍然以西欧司顾问的公开身份参与谈判。在随后的谈判中,英方不断地在各种问题上挑战中国主权。
周南:我接手以后,英国的谈判方式、策略也有所调整,不再正面地攻击我们的观点、政策、方针,而是采取迂回策略。比如说“十二条”,每次谈一条,谈两天,上来他(伊文斯)拿出两三张纸,说这条我不反对,但是我的理解、英国方面的理解是应该如何如何,还包括建议如何。我们一听他的理解,有时候包括他的建议,完全是挑战我们的主权。
在中方代表团的“十二条”基本方案中,有一条提出“凡是同中国建交的国家,都可以在香港设立领事馆,或者总领事馆”。英方却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
周南:他说英国跟香港的关系十分特殊,因此要求不设总领馆,设立高级专员公署;外交代表不叫总领事,叫高级专员。我一听马上说不行,因为我在英国前殖民地也就是英联邦成员国待过,这个情况我很清楚,英国只有派往英联邦成员国的外交使节才不叫大使或公使,而叫高级专员,设立的机构不叫大使馆而叫高级专员公署。我说:“你们提这个意见是什么意思?第一,香港特别行政区不是个独立国家,即使是英联邦国家,也是在首都而不是其他城市设立高级专员;第二,只有英联邦国家你们才设专员,你们是不是想把香港作为英联邦成员国来对待?你能讲得出你们英国在任何非英联邦成员国的国家,设立高级专员公署这样的外交机构吗?”
他当时愣了一下,跟助手嘀咕了一阵说:“有啊,比如有些国家都派有商务专员。”我说:“你这就胡扯了,我们也清楚这个商务专员同文化专员一样,都是大使馆下属的外交官,由商务部派的,有的叫商务参赞,有的叫商务专员,是一回事,跟你说的高级专员是两码事,你不能来糊弄我们。”这下他没办法了,最后放弃了(这个意见)。
随着谈判的深入,英方代表团在香港隶属问题、高度自治问题等方面都制造了一些矛盾,使谈判不能顺利进行。直到在整个谈判结束之后,周南邀请伊文斯吃饭时,伊文斯才一语道出当时英方步步刁难的用心所在。
周南:我请他吃涮羊肉,当时就半开玩笑地跟他说:“大使阁下,你应该很清楚,在主权问题上我们不会让步,可你们在谈判过程当中总是不断地提出挑战我们主权的意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说句老实话,我们要是不提一下,怎么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会接受?”他是步步为营的,所以哪一个问题上你稍微松动了,他就往前进攻了;你给他封住了,他就没办法了。这也是我们的一条谈判策略:我们的底牌不能马上亮出来,而要争取比底牌更高一点的成果,维护国家的权益。这是很重要的一条。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