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祥和郭士忠被抓去好几回,周春富向国民党举报他俩,想把这两个人枪毙。本来就要枪毙了,但周春富的二儿子不让枪毙。等到共产党再次进村时,黄永祥专门去乡里告周春富,报复他。”
此后历次对周春富的批斗中,黄永祥都会在台上指控他偷过自家的葫芦。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妇女指控他偷自己头上戴的簪子。这是村民们现在能回忆起的关于周春富仅有的具体“罪恶”。他被关进了村里的“监狱”。
与“监狱”相隔一个院子,就是孔显善家。“打人时,我们能听见他叫。白天打,有时晚上也打,想收拾你不分时候。”生于1927年的孔显善说。
全县共处死×××人
在周春富死后没几天,上面就禁止随便打杀了。周春富被打死的时间,据他曾外孙孟令骞考证大概为1947年12月底。
南都记者在当地采访时,村民普遍称周春富是在1948年春节前不久被打死。1948年春节为2月10日。而当地档案记载,复县大规模打杀地主富农是在1月5日该县召集区委联席会议之后,制止杀人是在2月初。照此推算,周春富忌日当在1948年1月底。
孟令骞曾采访过在瓦房店档案馆整理土改资料的文史学者刘宝贤,据刘宝贤讲,在1947年12月到1948年1月5日区召集联系会议以前,全县共处死有1900余人,这个数字在后来档案馆里的专题报告中以×××代替。
而南都记者查阅的相关档案内容与此有出入。据1948年2月的一份报告,复县在1947年12月会议前,共打死不足80人。1月5日,县召集区委联席会议前,共打死635人,到二月初制止杀人时止,全县45万人口,打死和自杀者2850人,一般区均打死一二百人,最少者为大河区打死11人,最多者为南海区打死共1257人。死者普遍为用棒打死,一般是在联合斗争大会上集体打死,成批死者常是一二十人。1月5日的会议之所以导致打杀泛滥,主要是贯彻了辽东省委领导江华“地主富农大绝根”、“不怕打死人”的讲话。(注8)
周春富所在的闫店乡相对并不严重,共打死60人,其中宋家村马日升、吴亚东、王德生等3户人家绝户。(注9)
具体到和平村,孟令骞曾听周春富家长工刘德义的儿子刘吉胜讲,周春富死在和平村王屯的老学堂,被用绳子蘸着水打,一阵工夫打死七八个。那地方离他家并不远。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据多位现场目击者向南都记者回忆,和平村一共只打死两名地主、富农,分别是周春富和夏三老婆。之所以是他俩而非其他地主被打死,主要因为他俩在国民党进驻复县后曾“反攻倒算”―――索要被瓜分的财产,得罪了人。
那一天中午,在儿童团员刘永会拿着棍子参与到围殴周春富、夏三老婆的行动中去时,他未来的妻子也混迹在群众的汪洋大海里。她自带了干粮,在周春富和夏三老婆被打死后,吃了午饭。下午又开了很长时间的现场会议。
殴打周春富之前,黄永祥又在台上讲了周春富偷葫芦的“罪恶”。黄永祥已经过世,现在村民们无人知晓这个指控是否属实。“偷葫芦的事可能是真的。”刘永会对南都记者说。他的妻子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说:“谁偷这个啊,也不值钱。可能是编的。”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摸黑坐马车回家时,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脑海飘荡,心里有些害怕。那一天的批斗大会现场,还有一个个子矮小的文盲民兵高玉宝,并不引人注目。几年后,就是他成功地将一个乡间富裕农民周春富塑造成恶贯满盈的“周扒皮”。
注1、3、5、6:2013年6月,刘永会、孔显善、闫振明、孔显德等人在瓦房店,接受南都记者专访。
注2、8:《五地委对复县杀人问题的初步总结报告和检讨》,一九四八年二月十五日。辽宁省档案馆馆藏。
注4:孟令骞2013年6月接受南都记者专访。
注6、7、9:《闫店乡志》,闫店乡志编纂委员会2010年版。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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