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不是“劳教不当”,而是还我清白
记者:重庆市劳教委在此之后,多次提出“只要你撤诉,马上就能走”的条件。你为什么不答应?
任建宇:我要有一个清白的身份。我没有“违法”事实,我需要有这个先决条件。我害怕没有这个条件,会被第二次处理。因为以前有这样的情况,我不得不防。
记者:以撤诉换取自由和上法庭换取自由两者之间,您更倾向于上法庭?
任建宇:对。如果劳教委在撤销对我的劳动教养决定时,同时给我写上“没有违法事实”,我也接受。
但是,劳教委不同意,他们不断告诉我:“你有违法事实,你不是清白的,你应该被劳教。”
既然我应该被劳教,你又何必来跟我谈?
记者:劳教委还是认定你有“违法”事实,和你谈判时的“违法”,与当初关进劳教所的“违法”,罪名是一样的吗?
任建宇:对,还是认为有“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嫌疑。
记者:为什么他们态度来了个180度转弯?
任建宇:公安局是最先和我协商的,他们说给我办所外执行,我同意了,但后来公安局认为我还是应该被劳教,不谈了。
2012年10月10日第一次庭审,10月18日,重庆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找到我,说如果直接判劳教委败诉的话,面子上过不去。他们现在可以判我胜诉,然后直接让劳教委和我谈撤销我的劳教决定。
10月19日,重庆市劳教委就来了三个人。我撤诉的三个条件:第一,撤销劳教决定。第二,国家赔偿。第三,恢复我的工作。他们认为恢复工作难度太大。
10月22号,劳教委又来了。我问为什么给我撤销劳教决定?他们说“劳教不当”。律师说,“劳教不当”的认定范围太广泛了,没有办法保全自己,有可能是说你不该被劳教,也可能说你该被劳教,只是处理过重。
后来,重庆市劳教局找我谈。同样的条件,可以恢复工作,仍然认定“劳教不当”。我不能接受,因为这不能还我清白。所以我坚决不撤诉。
记者:您提起诉讼之前,公安局找您谈过一次,然后没有信儿了。提起诉讼之后,劳教委找您谈过两次,劳教局谈了一次。但是您更在乎的是能否恢复清白,能否撤销您“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
任建宇:对。这个要分清楚。
高压环境下,我没有途径起诉
记者:20日,重庆三中院并没判决劳教决定“违法”,而是以“超过了法定起诉期限”这个“程序性”理由,驳回了起诉,你觉得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吗?
任建宇:重庆三中院以“超过了法定起诉期限”为由驳回上诉,就等于堵了我的诉讼渠道。
我当时失去人身自由,我不可能自己提起诉讼。我父亲不识字,也不可能帮我。当时也没有律师肯接这个案子。我处于一个没有办法的境地。
至于劳教委和法院是否沟通过,我具体不知道。
记者:法院的解释是说,您在被劳教期间,仍然有会客的自由。
任建宇:对。接见。
记者:为什么没有利用接见机会来提起上诉?
任建宇:在薄熙来、王立军时代,没有律师敢接。薄熙来、王立军倒台之后,已经过了诉讼期限。这是高压环境所造成的,我没有途径。
记者:目前您还是顶着“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您觉得什么时候才能摘下这个帽子?
任建宇:我们会递交上诉书,肯定要把程序都走一遍。
记者:主要内容是什么?
任建宇:一是,裁定我的劳教决定是违法的;二是,撤销重庆市三中院驳回我的起诉书。
记者:你不断上诉,你觉得最终能拿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吗?
任建宇:肯定会的。薄熙来时代已经过了,天会亮的,肯定会有拨乱反正的阶段,不可能一直拖着。
记者:您拿到了撤销劳教决定书的第59号文件,昨天田宏鸳拿到了第60号,你认为这是重庆市新的领导班子,对于薄时代犯下的冤假错案,进行拨乱反正的尝试吗?
任建宇:他们也在做工作,但是并没有反思当时错误的行为。比如因言获罪之事,明明劳教委有违法的事实,和我一样的人,并没有违法事实,但是劳教委、法院,都没有反思自己。我希望会拨乱反正,更希望有反思。
这是个不好不坏的时代,要紧紧握住自己的权利
记者:您出来以后,还想再做村官么?
任建宇:我必须要求恢复我的工作。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我需要这个身份,至于以后是否继续做村官,是另外一个问题。我首先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清白的就可以恢复工作,恢复工作就证明我是清白的。
记者:您以后还想做村官吗?您差一点成为体制内的人,以后还希望留在体制内吗?
任建宇: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记者:现在网友、媒体给您贴了很多标签,比如愤青、英雄、直言、斗士、理想主义,这些标签,哪些你认可?哪些你不认可?
任建宇:我只是王立军、薄熙来时代下的一个受害者,是劳教制度下的一个受害者。因为我发的帖子和千千万万网民发的帖子是一模一样的,我被劳教是因为当时的环境、劳教制度造成的,所以我并不是一个英雄、一个斗士的。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恢复我的清白、权利。如果没有这些,我将永远是顶着一个“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帽子的人。
记者:您在被劳教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任建宇:直率,没有什么心思,比较简单的一个人,有什么说什么。
记者:这段经历之后,你还会那么直率吗?
任建宇:劳教很可怕,现在比以前更谨慎了,说话、做事、发帖子都比以前更注意了。
记者:以后您还会写微博、转发微博么?
任建宇:当然了,这是我的自由。
记者:您在接受南都深度采访时,说我的幸与不幸都是这个时代造成的。您觉得我们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代?
任建宇: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不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在今天我还能因为文字狱被送去劳教,这个时代确实不是很好。但是最终我能够提前出来,并且能够得到人们大致的认可,还有这么多坚持正义的律师、媒体、网民,所以这时代也不好也不坏。
记者: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个人要怎么样保全自己呢?您有一些领悟吗?
任建宇:任何时候千万不要放弃,紧紧握住你的权利就可以保全自己。
劳教委也认为劳教制度是有问题的
记者:刚才您也说了,在劳教所里面除了像您这样因言获罪的人,还有上访、寻衅滋事的这样一些人,您是怎样理解劳教制度的?
任建宇:在劳教委和我谈条件的时候,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说,“就我个人经验而言,劳教制度太随意了,而且很强大。今天就可以送你去劳教,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自己给自己说话,没有监督。”然后他们告诉我“你头脑是清醒的,只是你的方式方法是有问题。你觉得这些事情领导会不知道?”
只要是对劳教有一点认识的人,都知道劳教制度是有问题的,劳教委的警察也是这么认为的。至于是改革还是废除,这是法律专家具体研究的问题。
记者:您作为一个公民,您认为劳教制度应该被废除还是被修改?
任建宇:就我的经历而言,我认为它应该被废除。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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