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要害部门到普通单位,从领导职务到投闲置散――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仕途逆转,让陈大坤感到极为失意,曾在自述里表达过不满,“首先对纪委免去我副局长处理不满,第二是对省厅把我踢出安全系统不满,第三是对组织对我的重新安排不满,认为组织对我不公平,怨气逐渐积累”。
陈大坤开始怨天尤人,很少去新单位上班。在仕途上失意后,陈大坤意欲在商场上重新证明自己。2003年,张家界市委“鼓励干部带领、引领、创办农业产业企业”,陈大坤被张家界市安排到桑植县扶贫。
从此,陈大坤“两眼盯着的是钱”。他与郭国钢、倪为宽、严桂兰、郑长青之间的恩怨,皆是因为“钱”。而作案时细腻周密的反侦查措施,则得益于此前的多年从警生涯。
“双面人”
不少认识陈大坤的人说,陈是一个双面人。
“温良恭俭让”是战友田立明对陈大坤外表印象的总结,但亦有战友称其城府很深,聚会时,对于战友表达的意见,陈从不发表“反对”的见解。
张家界司法局原副局长胡维厚也称,陈大坤说话不愠不火,谦和礼貌,对老领导和师长尤其尊敬。陈大坤自述,自己每年在教师节都会去学校看望他原来的老师。
陈不打麻将扑克,喜爱唐宋诗词,爱看《十月》、《收获》杂志,嗜好书法,善写楷书、行书,文字俊秀,自认为“一生低调做人,从不扯皮打架,总是谦卑忍让、息事宁人”。
在扶贫期间,陈多次为农民提供魔芋种和技术资料,并组织农民去外地考察。陈的企业也曾被列入湖南西部开发项目。在被捕前几日,陈还被《张家界日报》评选为当地“十大创新人物”候选人。
与陈的日常表现相比,其作案时的残忍和狡诈令人咋舌。据《蜕变警示录》上的材料显示,侦查民警在听陈大坤供述时,“后背直冒冷气”。
尽管陈大坤认为自己被组织抛弃,但若说陈大坤不相信组织、政府,也不尽然。陈的指定辩护律师是张家界永定区司法局副局长田英治,陈对其充分信任,尽托生前身后事。
狱中的陈大坤向组织写了《我的蜕变》一文,“深刻反省寻找自己的蜕变原因,告诫后者,不要像我现在悔之不及”。另一方面,陈大坤亦写下留给后人的自述,回忆了自己的一生。而陈的自述材料与上交组织的材料相比,态度和心境多有不同。
与《我的蜕变》中愧对组织、目无法纪的忏悔相比,陈留给后人的数万字的自述材料中更多充满了对少年生活的回忆、对亲朋的祝福、对妻女的爱恋、对师长的尊敬、对求生的渴望以及对郭国钢、倪为宽、严桂兰的指责。
《南都周刊》记者获悉,陈在狱中得知二审结果后,精神振奋,“心情好多了……二审减轻了社会、舆论对亲人的压力……亲人可以稍微挺起胸膛”。他亦曾许愿,若能活下来,要每晚为妻女洗脚、按摩、剪指甲。他还在教师节给其中学老师写信表达愧疚和祝福;劝诫其情妇杨某“学一门外语,考会计证”;拜托亲友不要歧视将来出狱的同案犯覃孟君。
在身陷囹圄之时,陈大坤将“统一冰红茶”和“老坛酸菜牛肉面”的废纸箱裁剪钉成日记本,以华丽俊美的笔法回忆起他的少年生活、与妻女的欢愉时光,并写下了《战场》一诗。诗云:
“从戎卅载华发还,鞍马未歇谋商战。攻城略地兴产业,屑小算计风云变。空余工厂荒萋草,辜负芋农致富愿。功过成败任凭说,烈士暮年心自安。”
陈案发后,其家人因害怕舆论而远走他乡,未曾就此接受过记者采访。从陈妻何茹的信中可知,陈大坤曾设法自救。何曾劝诫陈大坤:“你想利用网络来帮助你实现公正判决,我可以理解,……舆论只会谴责你的愚昧和妄为……没有人会力顶你,你的哥们不会,亲人也不敢啊。”
案件开审后,陈的亲友无一人到场,直至死刑执行,亦无亲友送行。对此,陈大坤此前已有预料:“我的生与死,对他人都无意义了……说不定在我的亲人与曾经的朋友中,希望我死的人也大有人在。”
陈的生前战友、好友、同事亦“避之不及”,纷纷拒绝了《南都周刊》记者采访。张家界司法局的某领导说,陈大坤未曾在司法局真正上班,与之无关;《南都周刊》记者拨通了陈的一名战友的家庭电话,对方则称自己“不在家,不了解陈大坤”并挂断电话;陈在魔芋厂的几位同事电话则悉数更改,踪迹难寻。
《南都周刊》记者获悉,陈大坤生前一共兄弟姐妹六人,据称未有一人活过六十岁。张家界官场、坊间都传言,陈大坤希望自己能活过六十,以“老人”的身份离世。
8月31日的枪声之后,陈大坤的年龄被定格为:60岁零三个月。按照陈大坤的遗愿,他的骨灰,将沉默地散落在故乡的茅岩河中。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