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真相:慰安妇调查纪实》, 作者:陈庆港,出版:江苏文艺出版社
我不会生孩子,看到别人家有孩子,就想要个孩子,1952年我们抱养了个孩子,是女孩。
村里人也对我挺好。
大黄湾的人对这位几十年前从异国流落到此的女人,早就当作自己的一员了。毛银梅自从丈夫在十几年前离开人世后,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毛银梅也已经早就把大黄湾当作是自己的家了。去年湾里修路缺钱,她把自己积攒下的100元钱捐出来修路,人们不要她的钱,说湾里有钱的人都不愿捐,你这么大年纪了,这路你能走多少?但她执意要捐,她的这一行动感动了许多人,后来大家都纷纷捐款。
当年日本人离开武汉时从慰安所里跑出来留在当地的还有许多人。在孝感市和三汊镇大黄湾村毗邻的祝站镇,有一位叫朴必莲的朝鲜籍慰安妇。朴必莲从驻武汉日军的一所慰安所里跑出后,一路讨饭,来到了祝站镇桂陈湾,嫁给了这里死了老婆的村民朱传寿,朱传寿当时有个6岁的儿子。朴必莲1994年70岁时去世。当时曾在祝站镇工作过的毛继方老人对朴必莲的印象很深,他说她的中国话说得不是很好,每次吃饭的时候看见你她就会用朝鲜话打招呼:“趴平么佳。”“趴平么佳”是和老人打招呼的,和孩子她就说:“趴平么西喔。”而邻村的一些老人至今也还记得困难时期朴必莲带着朱传寿的儿子到他们村来借粮讨饭时的样子,她个子很高,很瘦,长脸,五官很端正。
袁竹林:日本人投降后,我回到了母亲的家乡武汉附近的一个山村,靠洗衣、做临时工与母亲一起维持生活。1946年,从朋友那儿抱养了一个出生只有70天的女孩做养女,起名成妃。1949年武汉解放后,我回到了武汉,住在吉祥里2号。
一天我曾看到把我与其他姐妹骗入火坑的张秀英,张当时与一个老头在开商货行,我马上去找户籍警察,至今我还记得这个户籍警姓罗。但罗警察却给我浇了一盆凉水:“这种事算了,没办法查。”
现在,这个张秀英肯定死掉了。
本来,我与母亲的生活已经十分平静了,尽管内心常常因回忆起耻辱的遭遇而彻夜不眠。但是,一次母亲在里弄的忆苦思甜大会上情不自禁,讲出了我被日本人逼为慰安妇的悲惨经历。从此这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新的祸害,小孩常追在我后面骂“日本婊子”、“日本婊子”……
就在这段难堪的时光里,袁竹林曾经有过一段温暖的情感经历,这段情感让她怀念一生。
1998年秋天,袁竹林向香港作家李碧华说出了自己这段封存在心底长达半个世纪的爱情往事。袁竹林的这段爱情故事里的主人翁名叫廖奎,四川人,解放初期,廖奎和袁竹林同在武汉。在当时,知道袁竹林往事的人都会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而袁竹林满腹苦水只能往自己的肚里咽。就在她痛苦地忍受着众人歧视的时候,廖奎闯入了她的生活。廖奎理解她的痛苦,并且一点也不嫌她,袁竹林这样说过廖奎:“他非常有志气,人长得好,说话从不大声,不带‘他妈的’。没说过一句刺激我的话。我心里不愉快,受委屈,他非要把我安慰得不生气了,才出门去。”不久,袁竹林和廖奎就住到了一起。当时,袁竹林在世俗的眼光看来是个很脏的 “婊子”,但廖奎没有嫌她“脏”,也容不得别人轻视她。廖奎尊重袁竹林,把她看作好女人、自己的妻子。正是这一点,袁竹林一生都在感激廖奎……他们相濡以沫,度过了一段幸福而短暂的时光。
1952年,廖奎因负债无力偿还,被判徒刑。1958年,袁竹林因为做过慰安妇被勒令下放黑龙江。1960年,袁竹林和廖奎两人在东北佳木斯劳改营见过一面,以后,袁竹林只知道廖奎被送到嫩江密山一个建设兵团支援边疆,从此就劳燕分飞,杳无音讯……
袁竹林:1958年,居委会的干部指责我是日本婊子,勒令去黑龙江北大荒。我不肯去,居委会主任就骗我说要查核户口本和购粮证,结果,就被吊销了。户籍警察勒令我下放,我被迫去了黑龙江。房子也被没收了。
在米山建设兵团整整呆了17年,种苞米、割大豆,天寒地冻,没有柴火取暖;而且一个月只有6斤豆饼,养女饿得抓泥巴吃。真是尝遍人间的千辛万苦。有个股长叫王万楼,我永远记得,他看我实在太可怜,便帮助我办理了手续,我终于回到了武汉,这时已经是1975年了。
现在,政府每月给我生活费120元,养女每月给150元,但是,现在养女和我一样,也退休了,我的身体早就被彻底毁了,由于日军的毒打,几乎每日都要头痛,头痛时不能入睡,安眠药一把一把地吃,每晚也只能睡2小时,大半夜就这么坐着,等待天明。
我这一生,全毁在了日本鬼子的手里了,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与丈夫王国东也不会分离;晚上经常做噩梦,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真是人间少有的苦难啊!
我已经没有几年活了,日本政府应该尽快赔偿,我等不及了!
这么多年来,廖奎的生死一真困扰着袁竹林,在和作家李碧华交谈时她流露出了自己迫切想找到廖奎的愿望。作家李碧华通过网络向更多的人讲述了袁竹林和廖奎的这段爱情故事。许多人为袁竹林和廖奎的真情所打动,参加到了帮助袁竹林寻找廖奎的行动中。
在还没有廖奎的任何消息之前,袁竹林曾经说:“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有家了,我绝对不会破坏!我看到他现在很好也就安心了。”又说,“万一他没工作,没钱,不能来,我去看他。我会想办法,就是行乞,乞了路费也去。见了,十块二十块一百块,可以给他,表示心意。”最后袁竹林还说:“真能找着,他也是孤人的话,我们岁数大了,死在一堆也行。”
在众多热心人的帮助下,终于有了廖奎的消息。1961年,廖奎被送到黑龙江省嫩江农场的深山密林中劳改。在嫩江农场劳改期间,因过度劳累,廖奎在一次劳动中不慎将腿摔断,造成三级肢残。1980年,廖奎离开东北。由于年龄已经大了,腿脚不便,想身边有个照应,1991年,廖奎与现在的妻子结了婚。现在廖奎和老伴住在山东省淄博市。
73岁的廖奎得知袁竹林还在苦苦寻找自己,不禁泪流满面,他说:“这些年她一定吃了太多苦,我非常想念她。”
在各自经历了数不清的凄风冷雨后,这对阔别达半个世纪的老人终于见面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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