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人之一林新兴。摄影/王臣
“他好像可以只手通天”
这个欺压在渔民身上的大山,给张大洲的第一印象却是“亲切”“爱笑”。
2003年,张大洲第一次见到王军华,是在军安公司总部――珠海市区的一幢写字楼里。
张大洲对他印象并不差,“四五十岁、胖乎乎、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天,带渔民们去公司的是王军华的一个手下赵春来,他不断告诉渔民,“我们领导认识很多人,没什么事儿是搞不定的。”
公司里的“管理层”也总把王军华的背景挂在嘴边,“部队出身,是做过大官的”。或许由于这个原因,高栏港区的“生产基地”也实行“军事化管理”:门口挂着“闲人免进”的标识,公司“中高层”都身着迷彩服。
王军华的弟弟王森每周到“基地”来开会,主要内容就是讲述公司的背景,“王军华和政府领导很熟……”“在公安局、检察院也有很多朋友……”“接受了很多媒体采访……”
“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没见过世面,真的相信王军华是部队里的大官来的。”张大洲说。在他们看来,这个高高在上,一年只能见上一两次的董事长,“好像可以只手通天,出什么事都能解决”。
那时,王军华在珠海也小有名气,2010年12月,王军华以中国时代有限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当上珠海市湖北商会的会长。在广东省湖北商会网站上,王军华的身份信息为:工商管理硕士,武汉大学特聘教授、西南交通大学特聘教授,广东省社会组织总会常务副会长,深圳市企业联合会功勋会长、深圳市企业家协会功勋会长,广东楚商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时代(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北京澜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等。
案发之后,珠海警方确认,王军华曾经当过兵,但绝不是传言中“做过大官的”。
“谁敢说出去就放火烧掉他的船”
为军安公司干了3年,张大洲没赚到钱,算上成本的话还亏了不少,他决定辞职。
好在他还有门手艺,在港口附近开了家修船店,之前抵押在军安公司的2000元钱,协商了几次都没要回来,他就放弃了,“一是觉得公司不会给,二是也想赶紧把店开起来,修船的收益可是捕捞的好几倍”。
其他老乡就没有张大洲这么好运气。如果想改行,改装渔船就有一大笔花销;如果离开海边,十几年来,他们只会捕捞沙白;更何况,换个地方就会好吗?在王军华的军安公司承包这里之前,也曾有其他承包商人打压渔民的事情发生,于是,多数人用“再怎么差也比去工厂打工好”来安慰自己。
但渐渐地,军安公司不只满足于低价收购沙白的利润,他们做“生意”的手段渐渐多样化了。
比如,从1998年就一直在当地做饲料运输生意的黄华,自从王军华承包海域之后,每次出海每包饲料要交5元钱“保护费”。一条船平均一天要拖500包饲料,黄华有四条船,一天就要交1万元。5年时间,黄华交了500万元保护费。
2004年时,黄华有几名新工人不知道王军华的规矩,经过王军华承包的海域时,没停下来让军安公司的人上船核算饲料的包数收费,军安公司十几个壮汉驾着快艇一路急追,硬闯上船大扇工人们耳光,黄华上前说和,也被打翻在地。
长期经营运沙船的曹毅一直在南水水域从事建材生意,军安公司来了以后,他便要额外上交“资源费”“过路费”和“搁浅费”,不交,军安公司就打人扣船,他算了算账,十年来,他已经被强征2124万元。
受害者还有运沙船船主姚伟。起初他不交,军安公司就派几十个人围攻,大打出手不说,还扬言有更厉害的手段,不得已,姚伟只好屈服,几年间共交了1700多万元。
老板有背景,员工有手段,军安公司很快成为这一带海域的霸主。虽然在2002年军安公司与金湾区海洋渔业局签订的《金湾区南水浅海滩涂生态环境保护贝类增养殖投资开发合同》中,这片海域的承包目的是“从事以适应该海域自然条件的沙白、白蚬、翡翠贻贝三个贝类品种的养殖”,但多位渔民向《中国新闻周刊》证实,军安公司10年间没有养殖过任何海鲜产品。
时间一久,是否在承包海域通过也不重要了,只要被军安公司的人看到,就要交钱。一次,军安公司十几个人乘快艇冲上台山渔民张瑞的渔船,硬说他的船侵占了军安公司养殖场,把船拖走了。张瑞交了6万元才赎回自己的船。
这些被张大洲看在眼里,也被另外一个村民林新兴记了下来。
林新兴是本地人,初中没读完就开始收购海鲜出去卖,到2003年,他已经开了自己的养殖厂养殖生蚝。
那也是林新兴开始和王军华打交道的时间。养殖厂所在地也在王军华承包的海域内,林新兴便一直向王军华租用海域。林新兴对王军华的最初印象与张大洲一样,是个笑容可掬的生意人,但除了交纳租金外,林新兴和王军华没什么别的交集。
2007年,由于高栏港区建设需要,林新兴租用的海域滩涂被征用,林新兴和其他15名养殖户都面临搬迁,按照补偿原则,谁养殖谁受益,但总计160多万元的补偿款,包括林新兴在内,养殖户们一分也没拿到。
林新兴不满,去当地政府举报王军华“欺行霸市”,没有结果;他想劝说镇上受欺压的渔民一起举报,别人都不敢。“他可是有背景的。”渔民都这么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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