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荒,正不分血型、不分时间、不分地点,持续威胁中国。
推行多年的无偿献血,从没有使中国的人口献血率挣脱世界最低警戒线。
今日血荒,手术全停
5个小时开颅手术,一半时间竟在“等血”。
2012年6月1日,34岁的陈志云在北京遭遇交通事故,然而血液极度缺乏。4000毫升的急救用血,前后分两次才从北京市血液中心调齐。
陈志云幸运地和死神擦了个肩。该中心的血情通报显示,6月以来,除A型血外,其他三种血型都需要“紧急献血”。他的妻子张琴不明白:“为什么急救用血都变得无法保障?”
2012年6月7日,沈阳盛京医院肝胆脾外科主任戴朝六无奈地宣布“今日血荒,本科室大手术全停”。戴朝六教授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是他从医二十余年来第一次碰到手术被迫终止的情况。
5天后的6月12日深夜,北京友谊医院外科医生孟化在微博上疾呼“救救孩子”。一位不久前手术的年轻患者得了嗜血综合征,急需血浆及血小板。“度过急性期,他肯定能活,否则不堪设想。”
这些关乎生命的呐喊并非个案。在重庆,O型血缺口近千袋,导致驻渝部队紧急献血;在江苏淮安,A型血首次出现零库存,已经到了无血可用的境地……
“过去说供血紧张是指某一血型紧缺或者季节性供血紧张,现在看这一缺口有扩大的趋势。”卫生部相关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据南方周末记者统计,全国70个大中城市,两年来出现“血荒”报道的已经多达47个。
“血荒”,曾经只是一个不时闪现的幽灵,如今它不分血型、不分时间、不分地点,日渐成为蔓延全国的常态。
业内人士还担心,随着医改的深入,全国用血需求将在“十二五”期间出现井喷。如果不积极应对,那么无论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急救者,还是该输血的输不上的患者,后果都将是致命的。
5年前,这种情况还不可想象。2007年6月14日,时任卫生部党组书记的高强在全国无偿献血表彰电视电话会议上直言,“有的地方出现临床供应短缺,甚至引发‘血荒’。”这被认为是最早承认“血荒”存在的官方记录。
实际上,血荒现象在国内早已有之。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2005年以前,供血紧张已经在个别地区出现。2006-2008年全国多个省市出现季节性血荒。
进入2009年,血荒在春秋季节频繁出现。进入2010年,青岛、威海、昆明、南京、成都等地出现不同程度的血库告急,有的城市库存量不足三天。最严重者,昆明市医院每天的备血量,连一台手术都满足不了。“血荒”由此蔓延全国。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10年冬天,北京某大医院各个血型的库存连最基本量都不够,以至于医院男医生都被抽走献血了,“不计血型,只要健康就行”。
这也是官方认可的“供血紧张常态化”的节点――2010年年末。
在山东省烟台市中心血站副站长杨建的记忆中,从1998年献血法实施到2007年,烟台的无偿献血量都是充足的,有时甚至需要停采某种血型。他记得,那时整个中国的血液采集量在这10年间每年都以10%至15%增长,直到2010年年底,供血压力陡然剧增。
从目前来看,“血荒”出现的地点也都是有迹可循,一般来说,直辖市、省会出现的频次高于一般城市,发达城市高于不发达城市。
卫生部提供的数据显示,2011年1月至9月全国血液采集量增幅为5.8%,与往年相比增幅下跌近一半,在北京、浙江、海南、广西等地,采集量甚至出现了绝对下降。
新医改致血荒?
有意思的是,多位采供血机构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均不认同“血荒”这一提法。
“荒,代表无收成。”广州血液中心主任付涌水说,“当前血液供应紧张只是求多了,供不足。”
献血量增速赶不上临床用血量增长被公认为是供血紧张的首要原因。
“这一轮血荒是由2009年新医改推行引发的。”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新医改之后,大量原先限于经济能力的患者开始寻求手术治疗,一些用血大户例如肝移植手术也广泛开展。目前仅一次肝移植就需要使用红细胞9000毫升,按每个献血者献200毫升计算,相当于45个人的献血量。
卫生部统计显示,近年来,全国采血量年均增长12.6%,仍然不能完全满足临床用血需求。
广州血液中心主任付涌水指出,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最先感受到临床用血需求的压力,因为发达城市的医疗资源集中,外地患者较多。近日该中心对用血量最多的15家医院做了统计,广州市以外的病人的用血量占63.48%。
临床供血紧张也是世界性问题,即便在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的大城市也不时闪现,但是中国式血荒却有其特殊的一面。
世界卫生组织(WHO)在回复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时指出,一个国家为了维持足够的血液供给,需要1%-3%的人口参与献血。此前WHO针对172个国家调查显示,包括中国在内有80个国家没有达到1%这个下限,其中79个都是发展中国家。
最新统计的结果显示,中国2011年人口献血率只有0.9%。低于世界高收入国家的4.54%和中等收入国家的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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