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儿挺好,不用来看。回去以后,和谁也不要说起我在这儿,省得耽误工作。”听到冷冰冰的话,润良明白不受欢迎,转身要走。
这时,溥仪忽一转念头,说:“既然来了,就谈谈吧。”大概,他又记起周总理对他寄予的期望:“帮助改造社会的死角,溥仪先生可以起我们起不到的作用……”
他想与润良谈谈。坐下来后,他询问了他的状况,得知他在嵩祝寺塑料厂工作,虽然工资只有十九元,但成了一名工人,与伪满时当侍卫、抽大烟的过去相比,他毕竟进步了。他从自己的改造一步步讲起,一直谈到下午两点。他看润良一言不发,以为感动了他。当最后,润良嗫嚅着提出要求借点钱时,他才发觉他对自己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只记住了自己每月的生活费是六十元。他生气了,训了他一顿,但仍然塞给他五元钱。
润良走了。他对一度进来听到谈话的田老说:“过去,我与婉容关系不好,也因此与他断了关系。现在我成了公民,他也当了工人,我想应该消除过去的隔阂,在新的基础上建立关系。”显然,他的眼中露出的是宽容的神色……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羞答答地被带进紫禁城,成了溥仪私人乐队的一名吹奏黑管的学生。仅两个月后,溥仪被逐出宫,从此,他成了溥仪的贴身侍卫。从北京到天津,从天津到伪满,以至从苏联回到抚顺,他竟没离开过溥仪。只不过,他比溥仪早赦了半年多。
溥仪刚获赦,便四处打听他的下落,为的是向他赔罪,他贻误了这个少年的青春。他在阜外附近一间不大的平房里,见到了四十多岁的李国雄和他的妻子。环视屋内的摆设,他问起他们的子女近况,也得知这位原伪满护军第二队队长,在一个农场当了工人。他比谁都知道大李“忠君”的思想极为浓厚,怕他仍拿自己当皇上,主动来告诉他:“我是公民了。咱们的关系应当是一种平等的关系。”又用手抻了抻大李的衣角:这身衣服挺合适啊。
这个从来没有过的动作,像在证明着两人的平等关系。走时,他还对大李热情地说:我在改造自己,希望咱俩一起进步!
送走溥仪,大李有感于屈驾此地的他以及临别的一番话,对妻子说:“看来,他不但对人的态度变了,性格也好像变了个人。”
一次闲谈中,他听说全国政协学委会主任朱洁夫是他的师傅朱益藩之子,特地前去拜访,一见才知不是,他只是朱师傅的一位亲戚。谁知,几天后,朱主任竟将朱师傅的次子朱銮夫妇引到政协,与他见面来了。朱銮在科学院工作,其妻是载润之女金淑英。临来前,朱主任嘱其与溥仪多聊聊,让他了解一下旧时人的新生活。
他们带来的四个子女,给会面增添了情趣。溥仪除和大人握手外,特意弯下腰与他们最小的女儿幼文握手。他还拿出了最好的香烟招待夫妇俩。
他对忠心耿耿拥戴他复辟的朱师傅是记忆犹新的。他在伪满多次派刘骧业来京劝朱师傅前去“新京”共商大计。但朱师傅却认为他当了伪满执政,丢了清朝大统,不肯“俯就”。当七十八岁的朱师傅去世时,溥仪特派在京的载涛主持“治奠”,并亲撰祭文遣人送京,而且赐其“谥号”为文诚。
听了朱主任的介绍,他才晓得自己并未透彻地了解这位朱师傅。抗日战争时期,身为中共地下党员的朱洁夫,经常活动于北平附近。一次敌情紧张,他将几箱重要文件藏于朱师傅在东四八条八号的住宅,逃脱了日寇追捕,同时也避免了一次重大损失。溥仪明白了,朱师傅并不像自己那样完全丧失了民族气节。他觉得羞于启齿问及朱师傅逝世的情景,在他的后人面前,感到的只是对过去的惭愧。
家族中的丧事,他很少参加,对于那套烦琐的仪式,他不感兴趣。而他获知载润因肝癌去世的消息,翌日即与杰二弟前往他在东城区八条的住宅凭吊。
过去他认为,润贝勒是个并不忠于自己的人。历史上的张勋复辟,以及伪满洲国的建立,他都是持反对态度的。伪满时,他不用说没去过东北,连提都不愿别人提及。现在,溥仪对他的看法完全变了。正是出于对他的尊敬,溥仪在他的灵前默哀了许久,还对其子溥仲表示了慰问。毫无疑问,对于溥仪,这是一种完全否定自我的举动。
难以置信,人世间竟然有如此凑巧之事。一天的上午,溥仪行走在宽街附近的马路上,迎面过来一个人,从老远就反复打量他,而他也觉得此人似乎有些面熟,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两人愈走愈近,他渐渐看清了这个人的体态和面容:年近五十岁的人了,脸上皱纹却不多,比实际年龄略显年轻。身材也称得上标准,宽宽的肩膀,笔直的腰杆,走起路来潇洒倜傥,一瞧便知,他年轻时准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当他一双高度近视眼惊讶地盯住对方嘴角上一个不甚明显的小斑时,简直如五雷轰顶,一个名字轻轻脱口而出:“李体育……”
不错,就是他,与皇后婉容的通奸者!一幕二十五年前发生的宫闱秽闻,像电影疾闪的快镜头,从脑海掠过……
伪满宫中,额上青筋暴起、恼怒到极点的溥仪,召去了二格格等几个心腹,悄然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丑事:婉容已怀孕在身!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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