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对这一点却毫不讳言,那个太监里的美人儿――王凤池,自从溥仪出宫后,就再也没有与他谋面。而且忒有趣,据孙耀庭所知,他不再与旧日宫中的太监来往,连个音讯也没有。偶然,有的太监在京城僻静地方与他邂逅,也并未多言便相别去。可以断言,他一直活到了共和国建立之后。
后来,有人见过中年时期的王凤池,虽然没有了以往优越的生活,却依然细皮嫩肉,再加上没有胡须,长得越发像个风韵犹存的女人了。据说暮年的王凤池,脸上肉皮松弛,耷拉了下来,像打了蔫儿的梨皮,满是黄皮又带了褶。
显然,在这种畸形生活的旋涡中,溥仪与婉容的关系自然无法正常。如将婉容形容为一盆“烈火”,而溥仪确非“干柴”,他另有癖好,对她只是穷于应付。日久天长,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她坠入了极度的无法解脱的苦恼,既羞对人言,内心又无法平衡,只好寻找自己的所谓乐趣。在宫内,由于她几次肚子痛疼不止,无奈以鸦片止痛,居然上了瘾,一发不能自拔,终于陷入了吸食鸦片的泥潭。从某种角度看,这或许也是晚清宫廷腐朽生活中的必然。反之,倒可能有些奇怪了。
对于婉容的心态,不好妄测,无妨引证一下孙耀庭的追忆。“婉容也不是傻子,当然会怀疑溥仪正值年轻,怎么能有这种毛病?但难以与‘皇上’启齿,也无法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只能在苦闷中熬着吧……”
平时,忧烦之中的婉容很少写字,倒喜欢阅读一些闲书。不过,那些书籍不仅无法消愁解闷儿,反而增添了许多苦恼。有时,她坐在那儿静静地发呆,许久也不开一句腔。宫内的太监谁都知道,她自小就住在帽儿胡同东口,但长于深闺,足未出户,来到宫里却极少回家一趟。爹娘见不着,“皇上”又极少“驾幸”,满腔愁苦向谁倾诉?
惟一她能得以“放生”的舒眉时刻,只有出宫游玩,这是很难得的消遣。进宫以后,仅仅有数的几次,还被视作轰动的社会新闻,在京都报纸上广为刊登。
其实,这不过是溥仪与她隔阂之后的调解剂。每次,溥仪与婉容一起去颐和园游玩,事先都由步兵统领兼九门提督王怀庆提前“传旨”,将所有通过的宫门以及城门打开,迎接“逊帝”。去万寿山时,要先将地安门那三个最中间的城门洞敞开,几步一岗,一直排到万寿山为止。每次,孙耀庭作为贴身太监,都要随 “御”而往。
站岗的那些士兵绝非民国士兵,而是宫中保留的御林军。他们一律身穿灰色制服,头戴灰色布帽。虽然扛着枪,但已没有了大清国御林军的威风,只是畏畏缩缩地呆站在路两边,孙耀庭还认识他们的团长――索从仁。
平日,在宫里,他见了这些御林军,总是谦恭地请安,而那些当兵的根本瞧不起太监,视而不见,连礼都不还一个。这回,他沾了光,溥仪的车队过来,御林军无不敬礼,乘坐在婉容车上的孙耀庭,内心倒感到某种说不出的满足。
浩浩荡荡的车队,总共十几辆小轿车,由京城有名的“快轮汽车行”租借而来。只有溥仪,是乘坐自己出银子买的那辆外国轿车。往往,溥仪出游乘第一辆车,婉容坐第二辆,孙耀庭每次就坐在她的这辆车上,紧挨着司机,婉容则坐在他身后的座上,她旁边还照例坐着一位宫女。
后边的车里,每回都无例外地坐着内务府的绍英、宝熙以及黄源等清末遗老。原本,他们不赞成溥仪出游,但拗不过这位“皇上”,只得作了让步,但提出每次都要“伴驾”,惟恐他做出与名分不符之事来。他们不仅仅是随行者,倒称得上是“风化警察”。
赴万寿山游玩,一般都是上午去,晚傍晌以前回宫,很少在那儿吃午饭。毕竟溥仪年轻,是个新派人物,总喜欢在乐寿堂或石舫喝点儿茶、汽水,随便吃些西洋点心。那些前清遗老吃不惯,有的便只好饿着肚子回宫。每次出游的路线总是差不多,先登万寿山,在佛香阁上小憩,然后下来又到乐寿堂,沿长廊走一圈儿,再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溜达。乐寿堂、排云殿是他每次必到之地。在乐寿堂里,溥仪观赏悬挂的光绪画像时,时常感慨万千。他必是从这个短命的傀儡皇帝联想到了自己……在排云殿,溥仪见到慈禧的那幅画像时,极少说什么,可有一次,他指着那幅画像,讥讽地说:“这就是那个美女画家――卡尔为她画的,慈禧竟然给了她一万两银子!”他托了托光子,“这笔钱,可算是不少喽……”
出了颐和园,孙耀庭悄悄地对随来的太监大发感叹:“你还甭说,慈禧是个女流之辈,居然掌握了中国四十八年政权,也够可以的啦!”
“可以是可以呀,可也没少糟事儿啊!”
“是啊,要没她那么瞎糟,还没这么个颐和园呢。”
“真是的,要不,咱们今儿个还真没处儿跟着‘万岁爷’上这儿来瞎逛喏!”
一路上,溥仪夫妻缄默寡言,远没有孙耀庭这些太监在底下瞎叨叨的多呢。
有次,游幸回京城,溥仪一时兴起,竟然去了婉容幼时所居的帽儿胡同的父母家。由于没有事先通知,荣源夫妇俩都没在家,他们只在院内转悠了一圈,就扫兴而归。但婉容挺高兴,毕竟“皇上”还想着她家。
其实不然,溥仪只是灵机一动的百无聊赖而已,哪儿会想到这么多?到宫里,溥仪依旧回了他的养心殿,婉容则回了她那寂寞的“西六宫”。
畸形的天子夫妻,在畸形的小朝廷里,过着畸形的时日。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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