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费的苦恼
几乎所有的疗养院每年都要从上级单位获取一定补助,少则上百万,多则数千万。
尽管门可罗雀,也丝毫不影响疗养院工作人员老刘的工作。
老刘是一家疗养院的司机兼水电维修师傅。他说,“所有的工作还是一样要做,电暖得供着,电梯得年检维修,空调要检查,外面的绿化工程得继续做,工作一点没少”。
由于夏冬两季客流量反差太大,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只能进行弹性调配。“暑期,我们的服务员达到了180多个,但到了冬天他们都得走,只保留二三十个长期固定员工。”老刘说,要到第二年夏天再重新招服务员。
2008年《劳动合同法》颁布以后,疗养院的人工成本更大了。“单不说人员工资这几年几乎涨了一倍,”新华假日酒店的一位负责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现在,酒店必须给每个员工缴纳社保,压力就更大了。”《劳动合同法》颁布以后,酒店用工必须实行八个小时工作制,以前一两班人不固定作息,基本就能将淡季维持过来。一位酒店负责人告诉记者,现在必须实行三班倒,才能维持24小时的运营,人员在数量上要增加一倍。
目前,很多疗养院都无法靠自身经营盈利。
每年的7月初到8月下旬是北戴河旅游的旺季,也是所有疗养院的活跃期。一位疗养院院长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全年的收入就靠这两个月了”,但均摊到全年,疗养院还是亏损。因为即使7月、8月房间爆满,但8月以后的淡季将持续近10个月,人员工资照开,水电、设施维修还在继续。大多数疗养院单靠经营收入无法支撑整个运营。
以一家有着120间客房的疗养院为例,按暑期50天的满客期计算,即使每间客房平均价在800元(暑期北戴河宾馆平均价格),一年也仅有480万元的收入。再加上接待一些内部的会议,每年,一家中等规模疗养院的营收在600万元左右。
从收入来源上看,中央国家机关疗养院分为三类:第一类,纯上级拨款单位,疗养院仅作内部休疗养所用,所有运营成本上级负担;第二类,收支两条线单位,疗养院也创收,但所有支出仍由上级单位直接负担,运营收入上缴;第三类,差额拨款单位,上级单位原则上要求疗养院自负盈亏,但对于每年亏损的部分,由上级单位补助。
一位疗养院的负责人向《中国经济周刊》透露,几乎所有的中央国家机关疗养院每年都要从上级单位获取一定补助,少则上百万元,多则数千万元。
而且,这笔补助还不包括新建、翻新和维修投入。50多年来,所有的疗养院都进行过1~2次的扩建、改造和翻新工程,一般一次工程的投入需要上千万元。2009年,北戴河区对整个南部滨海度假区实行建筑的外形改造、美化工程,几乎所有的疗养院都参与了改造,有的疗养院投入过亿元。
如果仅仅从日常运营补助来计算,即使按照每年100万元的补助金额,上百家中央国家机关疗养院也一年需过亿元的补助来维持运转。
据一位疗养院的管理人员透露,由于国家机关、事业单位无法直接给下属事业单位或企业拨款,这种补助一般通过转移支付的方式进账。例如,房屋维修需要500万元,如果上级单位为此项支出拨付1000万元,那么,疗养院就多了500万元的补助。
对于大部分疗养院来讲,上级机关的所有投入和给养,都是为了让疗养院做好对内服务,即使是在游客最多的暑期。
数亿补贴花在哪儿?
入不敷出的疗养账
为了增加营收,到了冬季,疗养院留下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包饺子,然后速冻起来送到上级单位,以此获得一点收入。
从属于国家水利部、已经进行公司化运作的北戴河新华假日酒店,是中央国家机关疗养院中经营得较好的一家,也是冬季没有关门的疗养院之一。其副总经理苏海峰向记者透露,在5月之前、10月之后的淡季,酒店要净亏400多万。
“我们还想冬天关门呢!”苏海峰略显无奈地告诉记者,但一个拥有一百多间客房的四星级酒店,如果季节性停业,必然影响酒店的声誉。
北戴河区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员进一步解释说:“这么大的北戴河区,冬天无论是政府还是游客来了,不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酒店冬季开业也是为北戴河区尽一份社会责任。”
从2009年开始,北戴河区政府鼓励各个休疗养单位和酒店冬季营业,对起到一定示范作用的,将给予一定的奖励。但即使这样,2011年开门的疗养院从去年的五家变为四家,从属于国家发改委、去年冬季还营业的海滨花园大酒店,今年冬季也关门歇业了。
就算在冬天关门歇业,成本照样如流水般消耗。
“冬季关门,我们的空调供暖也必须开着,否则楼板中的水管都会冻裂,来年维修的成本更高。”一家疗养院的负责人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因此,即使在没有人住的冬天,部分疗养院也得产生不小的成本。一位疗养院后勤工作人员测算,一个中等的疗养院,如果水、电、燃气供应,一个月大约需要30万的成本。
由于大多建筑都是上个世纪50年代建设,八九十年代重建,2000年前后翻新,到如今,很多建筑设施老旧,疗养院设施的维修和保养成本在日益增加。
为了增加营收,一家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11月过后,基本上连少量的内部培训、会务都没有了,疗养院留下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包饺子,然后速冻起来送到上级单位,将饺子作为单位的实物福利分发到各部门和下属单位,以此获得一点收入。
对于未来收益的增长,疗养院的负责人并不乐观。苏海峰向《中国经济周刊》坦言,在过去10年,北戴河区冬季无人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改变,而疗养院这些年来的运营状况也没有大的变化。一家疗养院的院长更悲观地表示,按照这样的发展形势,未来几年也无法寄予多大希望。
市场化猜想
如果现有的模式只能“维持”,那么市场化运作是否能拯救疗养院们的财务状况?
毗邻疗养院密集区的就是传说中的“刘庄”,这是在京津唐地区小有名气的“家庭旅馆村”。刘庄是在北戴河区城市化进程中,被占地的农民集中居住的城中村,这里的房子大多为三层自建小楼。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游客进入北戴河,刘庄的家庭旅馆开始兴起,如今刘庄的农家乐已经形成了一条吃、住、行、玩完整的产业链。
在这几十年的发展中,刘庄的旅馆老板们已经学会了互联网营销,营销手法也已经很“国际化”和实用:宣传一般是由游客或写手来实现;在游客到达北戴河车站时,老板可以派车来接;住下来之后,老板会询问你几天的行程,并适当做一些介绍和推荐,在老板家中,你可以直接预订去景点的统一大巴和门票,这些都是免费服务;旅行结束后,老板会帮你订回程的火车或汽车票,甚至会送你到车站去。
在北戴河区,大约有9万个旅游床位,其中8万个床位是各大休疗养院和宾馆所有,家庭旅馆约占1万个床位。然而,在北戴河区旅游住宿的经济产值中,疗养院的产值只占40%,其余60%的产值是由家庭旅馆和私人宾馆所产生。
“来北戴河疗养院的人并没有对北戴河的经济有多大拉动,最多就是支付了景点的门票。”一位疗养院的院长对记者坦言,绝大多数疗养院还需要上级单位给养,因此增值税微乎其微,再加上每年的营收非常有限,上缴的营业税也是非常有限。
北戴河区副区长孙谓青分管旅游,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在北戴河,疗养院占据着最优质的资源,只有把它们的潜力激发出来,北戴河旅游业的优势才能发挥出来”。
那么,各疗养院的想法是什么?
“从市场化的角度来讲,这个小小的海滨度假区容不下这么多的宾馆,如果疗养院演化为对外运营、自负盈亏的市场化主体,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绝大多数会死掉。”一家疗养院院长对于市场化的后果如是猜想。而这样,不仅会带来疗养院原有职工无法安置等社会问题,整个北戴河区旅游产业都会重新洗牌。
这成了一个不能触动的地雷。
“当前很多疗养院依然肩负着中央首长、部委领导和退休老干部休疗养的社会职能,改制之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一位疗养院负责人表示。因此,即使以后每年疗养院的成本会逐年递增,各机关也得背着。
一家疗养院的院长表示,其实从资产管理的角度,各机关、部委也不会轻易触动这块资产。“你想,这是一块资源,有谁想让自己手里的一块肉白白地丢掉”。
实际上,在北戴河驻扎几十年,各个机关疗养院的资产已经实现了成倍的增值。曾经,某一疗养院的固定资产投入为上千万元,在经过两次新建和整修后,总投入达1亿多元,如今,单从固定资产和土地增值来看,一位负责人透露,这个疗养院的资产已经超过了4亿元人民币。
然而,作为国家拨给的专项资产,疗养院的土地和房产既不能转让,也不能出售。即使如何增值,这些日益老化的房产每年需修葺和翻新的资金还得投,增值的价值却是看得见,摸不着。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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