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诱惑
“特殊身份”意味着“无论是创业还是融资,都能有很多好处”
“这是一种荣耀,代表国家层面的认可。”内蒙古科技大学化工学院院长王亚雄说。王亚雄是“千人计划”第二批引进的人才。
“许多海外高层次人才希望从制度上明确他们的特殊身份,以利于他们回国创新创业,他们觉得这比报酬、福利还重要。”一位中组部官员透露。
作为一种“最高规格”的认可,入选“千人计划”当然是一种荣耀,但又不只是荣耀。
“这意味着无论是创业融资或做其他工作,都能有很多好处。”中国与全球化研究中心主任王辉耀这样解读。
“背后是国家的政策和资金支持。”王亚雄进一步解释。但具体到他个人,他倒不愿意透露获得了哪些支持。
王亚雄回国之前在美国待了15年,本科学的是化工,博士念的是机械,现在在化工和机械两方面都有事业。
此前,王亚雄在戴尔公司工作,主要负责戴尔高端计算机的硬件设计。虽然王亚雄现在的头衔是内蒙古科技大学化工学院院长,但他回国的真正目的是创业。
2006年,他就在内蒙古创建了一个太阳能和节能设备的企业。但直到2009年,他才作为“千人计划”第二批引进的人才“真正”回到国内。“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公司的发展需要;另一方面,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也确实想创一份自己的事业。”
从硅谷归国的姚宏宇也是入选第二批“千人计划”的人才,2007年回国创业,创建了北京友友天宇系统技术有限公司,致力于云计算核心技术的研究和发展。2009年,他为了申报“千人计划”去了天津。
“这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他对《中国经济周刊》说,“能砸到你一块就很不错了。”
但他刚在天津申报成功,北京这边又来找他,“弄得很尴尬。”
在这场人才战略的政治动员中,中央要求各省、区、市要结合经济社会发展和产业结构调整需要,制定本地区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有针对性引进一批海外高层次人才。地域之间存在明显的竞争性,甚至“千人计划”成为地方和部门的政绩工程。
姚宏宇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成为“千人”之后,相关方面经常会关心一下,例如,中秋节被邀请去开个联欢会什么的。“印象最深的是,给我太太(美籍)解决了五年签证。这样我就不用老跑到旧金山去签证了。”
“但对我创业,没有什么太多特别的好处。”他批评很多人对“千人计划”所持的心态不对,“你本来就是要回来创业的。”
他说,在美国,创业的成本很高,尤其是人力资源成本。国内成本相对较低,“而且相比美国,国内最大的优势是人脉,做生意讲人情。”
王辉耀曾做过调查,那些归国创业成功的海归, 80%的人曾在不同时期参与过起码一个不同的社团、商会、行业组织、校友会、同学会等。这是积累人脉的主要方式。
“但国内最大的问题是,无论是个人、集体还是公司,整体面临信用缺乏。”姚宏宇说,他对国内创业环境最不满的是:无论是政策还是资源,都倾向于支持大公司,而不是他们这样的小公司。
同在2007年回国创业的陈锡源深以为然。陈锡源是播思通讯技术(北京)有限公司 CEO, 该公司是一家移动通信产业软件供应商。此前,陈锡源是总部在美国硅谷的UT斯达康公司的高级副总裁及首席技术官。
“中组部的承诺都兑现了。”他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公司获得了认可,这很好。
“‘千人计划’的效果很好,现在国外的不少人都想回来,但很多找不到合适的机构。”王辉耀说,国家扶持了一批人,形成一种氛围,“这很重要”。
在他对海归回国创业300个成功的案例调查发现,这些人的平均年龄在35岁左右,一般三位以上的海归组成一个创业团队,普遍高学历,其中博士和博士后占了48%,硕士占35%,46%的人为理工专业,27%为经济或工商管理专业,12%为法律或其他人文专业;在高科技领域创业更容易成功,70% 来自高科技,20%来自服务业。
“‘千人计划’对国家一定是有好处的。这跟投资一样,投10个有一个成了,那就是成功。引进10个,有1个能为国家作贡献,就是成功。因为人才作出的贡献肯定是不能以量来计的。”姚宏宇对“千人计划”给予了高度认可。
决策层的态度至关重要。在“千人计划”的一次内部动员会上,中组部领导曾有过这样的表述:要有人才投资的概念,还要充分认识到投资高层次人才也是个风险投资,要争取赢,也要宽容“输”。投资人才肯定有投不中的,对投不中的要宽容。实施“千人计划”,“国家层面准备引进2000人,全国总的引进万把人。这万把人中要是能出来1000个真正管用的领军人才,那就不得了。”
“千人”的烦恼
“研究经费分配的严重问题减缓了中国潜在的创新步伐”
当然,社会上仍然不乏质疑之声,尤其是在学术界。
“目前归国人员中一流人才少,二三流人才多。”在一次研讨会上,一位学者这样概括“千人计划”人才引进的成果。
“确实,并非所有的先进人才都回来了。例如,大量的理工科高端人才和高端管理类人才还是没有回来。”王辉耀坦言。
这当然也在决策层的预料之内。还是在那次内部动员会上,中组部领导表示:引进海外人才可能会引起国内一些人心理不平衡,激起一些大的浪花。但这也是成本。
“把他们引回来,当然得要付一点代价。这个代价是值得的。”他说。
国际知名科学家、原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施一公2008年入选第一批“千人计划”,他的全职回国在国际学术界引发了一定的震动。
他很快被国内树立为典范。受其影响,一批海外高层次人才和优秀青年创新人才陆续申请到清华生命科学学院工作。
事实上,回国后,施一公也一直在积极推动“千人计划”人才的引进。
面对社会上的一些质疑,他认为,即使(引进)的这些人不是国际上最领先的专家,但也是不错的人才。“还有一些人去了西部……你们愿意去吗?这些人如果在国外做得已经不错了,而他回来又能以点带面改变一个学校、一个地方学术水平的话,难道我们不该支持吗?”在一次会议上,他这样反问。
确实,“千人计划”人才引进到了第三批,广西、贵州、西藏、青海、宁夏、新疆6个省区仍无入选者。
回到内蒙古的王亚雄向《中国经济周刊》抱怨说,“国家层面的推动很有力度,但到了地方缺乏跟踪机制。像内蒙古相对来说滞后一些,跟做得好的地方还是有一点差距。”例如,他的身份问题,至今没有得到落实。王已经入了美国国籍,根据国家政策,应该给发工作居住证,“但内蒙古这边落实得很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落实,每年都要签证,很麻烦。”
另一位“千人计划”引入的人才也向王辉耀抱怨说,他在美国有很好的工作环境,有上下游及助手配合,结果他回来以后,助手和上下游都没有了,各种表格填来填去,反而出不了什么成果。
“无论是回来搞学术的,还是创业的,都有人反映,国内的整套审批系统依然很繁琐,耗费他们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王辉耀告诉《中国经济周刊》,国内科研经费的划拨,很多是凭关系。例如,你去当(科研项目评定)评委,你所评的那些人都给你打电话,各种领导也会打招呼。“这在国外是不可想象的,这些刚回国的人很不适应。”
入选第一批“千人计划”的科学家饶毅与施一公曾联合在著名的《科学》杂志上发表文章,公开批评了国内学术环境的不端:中国政府投入的研究经费以每年超过20%的比例增加,从理论上讲,它应该能让中国在科学和研究领域取得真正突出的进步,与国家的经济成功相辅相成。而现实中,研究经费分配的严重问题却减缓了中国潜在的创新步伐。
“这些问题部分归结于体制,部分归结于文化。在中国,为了获得重大项目,一个公开的秘密是:做好研究,不如与官员和他们赏识的专家拉关系重要。”
已经回来的这批人,都立志想要改变这样一种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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