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泽东的遗物中,有他外巡时专作装书之用、充当流动图书馆的樟木书箱。但有一种书一般不装进箱子,而是放在公文包里,这就是英语书,以便随时学习。据林克回忆:“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毛主席学习英语的兴致很高,无论在哪里我总是要在公文包里带着他学习的英语材料。他善于挤时间学习,经常在刚刚起床后,饭前、饭后,游泳、登山、散步之后休息时,在开会或会见内外宾客之后或长时间紧张工作之后学习英语。在外地巡视期间,无论在火车上、轮船上、飞机上,他随时挤时间学英语。除了重要会议或生病,未曾中断。”
毛泽东说话的湖南口音很重,英语单词发音不准。在湖南方言中“n”“l”不分,因而在读英语时,常常出现把“night”(夜晚)念成“light”(光亮)一类的误读。每当此时,毛泽东就会像个谦恭的学生,随着林克的领读,反复练习。他不像有些人学外语,念错几次,便羞得张不开口,而始终是爽爽朗朗地大声念,坦坦然然地大声改。遇有生疏的单词或短语,他便用削得很尖的铅笔,在单词上注明音标,并在书页的空白处,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注明每个单词和短语多种不同的字义。毛泽东在《共产党宣言》和《矛盾论》英译本上,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作了详细的注释。直到晚年,每当他重读一遍时,还会用大字、粗笔补注一次。毛泽东先后学习过三遍《矛盾论》的英译本,并在封面的内页记下了三次阅读的时间。
学英语离不开词典。毛泽东身边经常放着两部字典,一部英汉字典,一部汉英字典,以备随时查阅。考虑到毛泽东的工作繁重,为了节省他的时间,对他未学过的单词,林克常常会事先代他查好字典,但是毛泽东往往还要亲自看看字典上的音标和注解。为了学习英语的需要,自1961年到1964年,毛泽东收集过各种辞典和工具书。可他都不甚满意,曾希望能出版一本好的汉英辞典。至今,毛泽东在中南海的住地仍然保存着他生前用过的《世界汉英字典》和《英汉四用辞典》等辞书。
毛泽东有一张广为流传的照片,后来被称作是他在“飞机上的工作照”,郭沫若还为之赋诗一首,而实际上这是毛泽东在飞机上学英语的照片。林克回忆说:“那是1957年春,毛主席南下视察工作。从照片上看,桌面上有两只对放的茶杯,两份对摆的文件,显然应有两个人,那是我正与主席学英语。两份‘文件’是《人民日报》文章《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的英译本。当时侯波同志来跟我打招呼,说是要为主席摄影,我便闪到了一边。拍照的那一天,是3月19日晨,从徐州飞往南京。”
毛泽东专机上的工作人员都认为,毛泽东读得最多的是英语,这可能与他乘坐飞机那几年正在学习英语有关;另外还有一个统一的看法,那就是他从不躺下休息。作为空军副参谋长的何廷一,从1956年起负责毛泽东的专机任务,历时3年,他谈到了毛泽东的一些习惯:“毛主席上飞机后,先在椅子上坐一会儿,然后躺在床上看书,有时先批阅文件,然后躺在床上学英语。那时毛主席已年过花甲,可学英语精力充沛,非常用功。”他还说:“毛主席在飞机上说话很少,全部精力集中在阅批文件或读书上。空中服务员小郭给主席送茶水,他也只瞅她一眼。在飞机上我曾劝过主席,飞机在飞行中,阳光一闪一闪的,对眼睛有影响,请主席看一会儿,闭眼休息一会儿,保护视力。毛主席瞅了我一眼,仍看他的书。”
曾为毛泽东开专机的李恩恕也回忆说:“毛主席每次上飞机后,首先把书放到茶几上。他在飞机上常看外语书。有一次,毛主席视察回来,飞机已经着陆了。许多领导和群众在机场迎接。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毛主席走出飞机。机场上的人都很着急,不知机舱里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毛主席正在聚精会神地学外语呢!”对此事的细节,被毛泽东称为“红色空中小姐”的郭桂卿有更详尽的叙述。
毛泽东从飞机起飞不久就开始学,直至飞机下滑、着陆、地面滑行,一直到停机坪停稳,他竟全然不知。机组人员不忍心去打搅他,坐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半小时过去,毛泽东仍旧紧锁双眉,嘴唇不出声地动着,边看边读。当地领导等在飞机下面,焦急地踱来踱去。见此情形,郭桂卿提醒道:“主席,我们已经落地了。”“嗯?落地啦?”毛泽东转头看了看窗外,证实她的话是对的,才慢慢合上书,欠身站起来。“好啊,轰我走啊?”“不是我轰您呀,是下面首长都等着您啦!”郭桂卿明知道他只不过是开开玩笑,但还是迫不及待地解释了她的理由。毛泽东也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继续说:“也不留我们吃饭,小郭真是小气。不留我们吃饭,我们就走吧!”
这就是毛泽东,在飞机上也抓紧点滴时间,全神贯注地学习,以至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有一次,气流不好,飞机摇晃颠簸,为了怕影响视力,郭桂卿就把书从毛泽东手里“抢” 了过去,可他笑了笑,不吭声,也不反抗,可当她一转身干别的事去了,他又拿了书读起来。对为什么喜欢在飞机上看书、学英语,毛泽东自有理由。1958年3 月,毛泽东去成都开会,飞机在西安机场停留。见飞机上带了那么多书,大家恳切地请他多休息,注意身体。可毛泽东却笑了笑,说:“在飞机上看书最好了。我从北京一上飞机就看到现在,一没有人给你打电话,二没有人给你送公文,三没有人找你请示汇报,在这上面看书最安静、最踏实。”当有人提到“飞机上发动机吵得厉害,汽油味也很难闻”时,毛泽东说:“一看书就什么也不想了,要思考书上说些什么,所以我不呕吐,也不头昏。”
有着“天下第一名园”美誉的杭州刘庄,有一座傍水而建的精致小楼,是毛泽东来杭多次住过的一号楼,人们称作“主席楼”。在“主席楼”后面一条小路旁的树阴下,有一块秀石,上书 “毛泽东学英语处”几个红字。有张毛泽东与林克一起学习英语的照片作为佐证,这可能是全国唯一一个纪念毛泽东学英语的地方,也成为了西湖一景。旁边一块低矮的石头表面已有些光滑,显然是由于游人坐在这里拍照留念久而久之被磨光的。
在莫干山峦、钱塘桥畔、夕照峰下、南屏游泳池旁,到处都留下了毛泽东学习英语的朗朗读书声,也留下了很多感人的故事。1959年春,毛泽东又来到杭州。清晨,雨朦胧,雾朦胧,毛泽东照例去爬刘庄后面的丁家山。“主席,正下雨哩!”工作人员提醒说。“淋雨很好。”毛泽东微笑着,拿着一本《矛盾论》英译本沿着山间曲径,拾级而上,向丁家山顶走去。丁家山上有个亭,可以避雨。毛泽东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就读开了《矛盾论》。林克站在一旁,十分认真地听着,不时纠正他发音不准的地方。有时读着读着闹出笑话,毛泽东也满不在乎,一笑了之。下山路上,毛泽东对林克说:“我学英语是为了研究语言,用英语同汉语来比较。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学点日语。”他诙谐地说:“我活一天,就要学习一天,尽可能多学一点,不然,见马克思时怎么办?”林克那时还是个青年人,而毛泽东已年过花甲,但毛泽东对他很尊重。在杭州莫干山的一次闲谈中,有人说,林克是毛主席的小先生。毛泽东闻言,马上更正说:“不是小先生,是先生!”
毛泽东对英语的应用
毛泽东曾经这样说过:“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学习的目的全在于运用”。他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在一些特定场合,毛泽东所学的英语也派上了用场。他却常常在接见外宾的谈话中掺入几个英语单词。
1961 年9月23日,毛泽东会见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其中谈到了接班人的问题。而在前一天,毛泽东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就接班人的翻译问题进行了商谈。毛泽东问英文里“继承人”是什么?熊向晖答是“successor”。毛泽东叫他在一张纸上写出来。毛泽东看了一会说,“success”这个字我知道,意思是“成功”,怎么加上“or”就变成“继承人”了?浦寿昌解释说,在西方,“成功”意味着有财产,而财产则存在继承问题,需要指定继承人。毛泽东说:这个名词不好,我一无土地,二无房产,银行里也没有存款,继承我什么呀?“红领巾”唱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叫“接班人”好,这是无产阶级的说法。浦寿昌说:英文里没有同“接班人”意思相近的字,“接班人”翻成英文,还是“successor”,习惯上理解为继承人。毛泽东说,这个元帅讲英语,不懂汉语,他是客人,就用“继承人”吧。
1974年12月23日,周恩来抱病飞赴长沙,向毛泽东汇报四届人大筹备工作情况。毛泽东在与周恩来谈话时,指着在座的王洪文说,邓小平“politics(政治)比他强”,懂得英语的周恩来心领神会,而一心想抢班夺权的王洪文则不知所云了,从而确立了邓小平的地位,史称“长沙决策”。
在现有的资料中,毛泽东说英语最多的一次,是他与老朋友斯诺的最后一次见面中,而且这也是毛泽东晚年与人交谈时间最长的一次,以毛泽东的话来说:“总而言之,我跟你反复讲的一句话就是,35年前到现在,我们两个人的基本关系没有变。我对你不讲假话,我看你对我也是不讲假话的。”
1970年12月18日清晨,毛泽东身着睡衣,膝盖上盖着一条毛毯,在中南海住处与斯诺海阔天空地谈话持续了整整5个小时,宾主谈笑风生,兴致颇高。
吃早饭时,毛泽东宴请斯诺。入座后,毛泽东起立与斯诺热情碰杯。斯诺用中文祝酒:“毛主席万岁!”毛泽东则用英语回应:“Long live Snow(斯诺万岁)!”毛泽东接着又跟坐在自己身旁作为记录和翻译的王海容、唐闻生碰杯,然后幽了斯诺一默:“我看你这个说了半天woman(妇女)解放的人就是不尊重woman,你都不跟她们碰杯……”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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