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兴火灾调查:浓烟防盗夺命网困住数十租户

工作人员在清查并勘察现场。新华社发

　　◎造成17人死亡25人受伤◎事故原因在进一步调查

　　昨天凌晨1点13分左右，大兴区旧宫镇南小街，一处四层楼房发生重大火灾。经初步核实，事故已造成17人死亡，25人受伤（其中男17人、女8人，包括2名儿童）。死伤者均为外地来京人员。

　　据了解，该楼房房主叫张军，楼房属于违法建筑，张军已被警方控制。据多位居民介绍，楼房一层和二层是两家服装加工厂，三层和四层租给外来人员。据大兴区相关负责人介绍，初步认定，着火点位于一层。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服装车间凌晨着火

　　事发地位于旧宫镇南小街的西北角，起火的楼房坐北朝南，共四层。据附近居民介绍，楼房的一二层各有一家服装加工厂，分属于不同的老板。三层和四层租住着数十名外来务工人员。

　　目击者刘先生就住在事发地附近，事发时，他恰好在起火楼房正对面约五六米远处的一家棋牌室内打牌。据刘先生介绍，昨天凌晨1点刚过，他突然听到屋外一阵嘈杂声，“开始没在意，还以为有人在吵架。”随后，他和其他牌友隐约听到有人哭叫着喊“救命”，众人随即冲出屋外，查看究竟。当时，对面楼房的一层已经陷入一片火海，黑烟顺着门窗缝隙冒出，每层楼都有人在呼救。

　　刘先生说，楼房一层设有朝南的两扇门，其中一扇是服装厂的卷帘门，另外一扇门是通往楼上的房门。当时，两扇门都紧闭着，没见一个人出来。

　　浓烟困住数十租户

　　王先生是位于楼房二层的服装加工厂的员工，他告诉记者，二层除了有服装加工车间外，还有员工宿舍，共有10余名员工居住在那里。

　　王先生说，事发时，他和工友们都已经熟睡。时至凌晨，他们被“救火”的叫喊声惊醒，随即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煳味。他来不及穿外套就跑出房间。起火的楼房为回字形结构，他通过天井查看情况，发现一层的东侧已经是一团火光，浓烟顺着天井逐层蔓延。“屋里到处都是烟，躲都没处躲。”大家尖叫着往楼下跑，发现走廊漆黑一片，已被滚滚浓烟吞噬。他们只能折身返回，躲进东南角的一间宿舍等待救援。其间，大家将南侧偏东的一扇窗砸碎，众人用力拽开防盗网，从二层跳出逃生。三层和四层的数十名租户大多被浓烟困住。

　　死亡原因多为窒息

　　昨天凌晨2点半左右，记者赶到现场，当时，已经不见明火。近百辆警车、消防车和急救车停在南小街的道路两侧。现场周边已经被警戒线层层包围，周边居民在警戒线外观瞧。

　　记者看到，起火的楼房外打着照明灯，民警、消防员和急救人员不断地进进出出。楼房南侧四层均装有防盗网，二层南侧偏东的一扇窗户被砸穿，防盗网脱落。据救援人员透露，进入楼内后，发现每层都有昏迷者，多数已经奄奄一息，他们立即用担架将昏迷者抬出楼外。经现场诊断，17人身亡，死因多为窒息，25名伤者被送往右安门、积水潭等医院抢救。

　　至昨天下午，着火楼房周边仍旧被警戒线包围着，无关人员禁止入内。多名租户试图返回房中取些生活用品被民警拦住。

　　房东已被警方控制

　　据多位居民说，起火楼房一层服装加工厂的老板叫高德发（音），重庆人，30多岁。几年前，他和妻子来到此地办起服装加工厂，厂名为渝云服装加工厂。据了解，该厂经初步核实并未进行工商注册，属于非法经营，高德发受伤在医院接受治疗。事发楼房房主叫张军，该楼已被认定为违法建筑，张军并不住在楼内。事后，张军已被警方带走调查。

　　据大兴区分管消防和安监工作的副区长常红岩介绍，一层的服装加工厂有一个小门通往后边的宿舍，有十几人住在那里。目前，初步判断起火点在一层，死伤者也主要集中在一层。目前，火灾的调查和善后等工作正在进行。

　　昨天上午，记者走访时发现，南小街附近有多家小型服装加工厂，厂房面积从数十平米到上百平米不等，事发后大多数仍在工作。村内不少人家都在盖楼，多处门柱上贴有招聘制衣工人的启事。

　　记者发现，事发地附近的多家服装加工厂内存在私接电线的情况。厂房内，衣物、棉花等物品摆放凌乱。一家附近服装加工厂的老板说，听说发生火灾后，他立即要求员工整理房间，并叫来电工重新接电线。

　　房东患有中风刚出院又遇“新病”

　　张宝海在自家的四合院前来回踱步，“嘎子，这回怕又见不着了。”“嘎子”是他大侄子的小名，大名叫张军。

　　去年春天，张军在原来的平房上加盖3层小楼，出租给两个小服装厂和一些外来人员。村里多个服装厂老板介绍，整租给服装厂一层的年租金大约有五六万元。

　　张宝海并不赞同张军盖楼。他觉得盖那么高不好，还不如住平房舒服。

　　显然，大侄子并不同意他的观点。张宝海说，前几年，张军岳父家拆迁，在旧宫镇分了房，手头也很宽裕。看到盖房可能带来的巨大收益，在岳父的支持下，张军也跟风盖起了楼房。

　　张宝海也不知道盖这栋楼花了多少钱，总得“六七十万吧”。

　　楼房盖好后，张军夫妇并没有住在这里。因为10多岁的女儿要上中学，加上他们在旧宫上班，就住在镇上。房子则由张军的父亲、岳父照料。

　　在张宝海眼里，张军一直是个普通的劳动者。

　　张军初中毕业后，曾在角门当车工，一天挣几十元，还很辛苦。后来，张军考了驾照，给人当司机。再后来，张军开冷冻车，往城里送烤鸭等食品。

　　两年前，张军在大兴区旧宫镇一家物业公司上班，“是带队搞维修的一个小头头儿”。这是张军找得比较好的一个工作。

　　张宝海说，张军是个老实人，盖楼房是他做的最大的决定。

　　盖楼房后，张军可以收到租金，生活好了很多。

　　一个月前，张军突然中风。送到大兴的医院不久，张军就被转到市里的大医院住院治疗。23日，张军出院。

　　昨天凌晨，他的楼房发生火灾事故。

　　这个40多岁的中年人，知道大伯喜欢喝酒，逢年过节总会送点儿好酒来。大侄子生病时，张宝海一直想去看看，但家人担心他的身体，一直没让去。事发后，张宝海再也没见过大侄子。

　　■口述幸存

　　防盗网险成“夺命网”

　　“当时我就想，死定了，眼泪忍不住往外冒！”住在2层的王先生幸运逃生。他说，整个楼只有南侧有窗户，而且都安装有防盗网，所以逃生很困难。昨天早上7点多，回忆起几小时前惊慌失措的逃生场景，他眼里仍闪着泪花。

　　王先生今年30多岁，是2层服装厂的厨师，与妻子和7岁的儿子住在2层西侧一个房间里。据他介绍，2层的房间都由王先生所在的服装加工厂老板于先生租赁。

　　王先生回忆说，大约凌晨1点左右，“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外面很吵，叮里哐当的声音”，他起床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浓烟一下子蹿了进来”。王先生意识到起火了，赶紧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去敲同一层其他房间的房门，叫醒工友们起床逃生。

　　王先生说，他敲开于老板的房门后，发现住在同一层的多人都已聚集到老板房间，3个男人拿着钢管，打碎老板卧室的窗户玻璃，并使劲试图戳破防盗铁丝网。“1，2，3……”几个大男人边大喊边使力，可是时间过去了1分多钟，防盗网却仍然未被戳破。

　　“我们都绝望了，绝望得直流眼泪！”王先生说，眼看钢管戳不穿防盗网，几人改变策略，一起把住铁丝网使劲往外推，又过了约1分多钟，防盗网终于脱落，逃生“通道”终于打开。

　　老板冲进火场救员工

　　王先生说，2层一共住着10个人，在防盗网被打开时，其中7人已聚集到窗户前，但他的妻子和儿子，以及一名50多岁的老人，却仍被困在浓烟中。

　　“我是可以逃生了，但我妻儿都还在里面啊！”王先生说，他要冲回去救人，但刚打开老板家卧室的门，就被浓烟呛了回来。王先生气管不太好，“如果硬要冲进去，可能我也出不来了”，他说，工友拉住了他。一行7人从窗户跳到2层平台上，再跳到隔壁一间在建房屋的2层平台上，总算得以逃生，而此时，烈火和浓烟正在吞噬他们原先住的楼房。

　　“不行，我不能扔下他们3个！”刚逃出火场站定的老板于先生，想着厂里还有一老一幼一妇女被困，带着一名身体比较壮实的工人，又从窗户爬了进去。过了几分钟，3人被陆续从窗户托了出去，老人和王先生的妻子都已轻度昏迷。从老板手里接过儿子后，王先生一下子瘫软在地，他说，“好险啊，我差点同时失去媳妇和孩子！”

　　虽说逃离火场，但10人都不同程度地呕吐，后被陆续送往医院治疗。据记者在医院了解，2层晚些被救出的3人都受伤严重，需要切开气管治疗。

　　多人从4层跳下逃生

　　许先生夫妇俩租住在着火楼房的4层。许先生告诉记者，被吵醒后，他闻到了很浓的烟味。他和妻子穿上衣服和凉鞋，往楼梯口跑，“可是楼梯已经下不去了。”许先生说，他们只能往楼顶上跑。

　　眼见火势和浓烟在扩散，许先生从楼顶纵身跳到了隔壁一间房的4层平台上。许先生双腿被摔骨折，脚后跟也骨折。妻子随后踩在他的肩膀上，得以安全逃生。“虽然我骨折了，但幸好我们的命保住了。”许先生说。

　　住在事发楼北侧的村民张强（化名）说，凌晨1点多，大火已经烧起来。出事楼房4层为彩钢板结构，张强听到，4层里的人正在砸彩钢板墙，同时不断地喊“救命”。他正要想办法准备施救，4层北侧彩钢板被砸出一个大洞，一个小伙子从洞口爬了出去。很快，这个小伙子往下跳，跳到了一间平房的房顶上。

　　女工在外加班躲过一劫

　　李女士租住在出事楼房的3层一间五六平方米的房间，月租金200多元。几天前，她刚买了一些新衣服，还买了油等生活用品，准备安稳地过段生活，不用再花钱。

　　前晚，她在村子南边的工厂加班，直到12点多。平常，即便再晚她都会回到出租屋睡觉，但当晚她感觉太累了，就和工友在工厂里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听说房子起火了，她赶紧跑回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听说火灾中很多人遇难，她很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虽然住在一栋楼，但她今年才来这里，跟那些工人并不熟悉。很快，她从难受和庆幸的情绪中走出来，转而关心自己的财产损失，“那些衣服、生活用品，我花了1000多块，该找谁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