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获市长廉租房“恩惠”之痛

　　据《青岛早报》报道：南京市玄武区一小学女生王缘，因父亲癌症变卖房子治病，父亲去世后家庭特困无房可住，以每月400元租金租了一间10平方的房子、没有窗户的房子与母亲居住。因承受不了酷暑闷热无法入睡困扰，无奈下于去年6月23日，小王缘含泪给“南京市长季建业爷爷”写信求救，以真挚的童心述说她对有一套廉租房的梦想。季建业市长接信后批示“只要符合条件就要尽快安排廉租房”。后经落实兑现，日前这对孤女寡母心存感激，含泪搬进一套月租22.9元的40平方的新居。

　　这则消息让我读后五味杂陈，唏嘘之余便有了如下的感慨：

　　王缘“被恩惠”，无疑是幸运的个例。她第一个“打时间差”博得南京高层的重视和人们的同情，解决了自己住房问题，的确很值得庆贺，我也替她高兴。

　　但现实里，类似王缘一家的特困户并不在少数，季市长仅凭一人权力和善心，究竟能“许愿”多少个“张缘”“李缘”？这种“好事”一旦人们纷纷效仿诱发“蝴蝶效应”，你季市长又将如何直面应对？还不是疲于奔命自讨尴尬？因此，季市长的善良愿望，只能是对市民造成“有困难找市长”的心理暗示，认为一纸“无产阶级”的信件或诉求，就能立马解决住房问题，最终却是把自己推向一个更为被动的地步。仅从这个层面上看，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主动出击还是被动挨打？人们自然明白！

　　显然，这里给地方政府提出一个尖锐的现实问题：我们在为民办事的口号下，就廉租房方面，一些地方政府到底做了那些卓有成效解决实际困难的“民心事”？假如早下手早规划早投入，使廉租房资源比较充足，那又何必让市长日理万机中事必躬亲“单列”去批示特殊照顾呢？

　　表面看，季市长的做法无疑值得赞赏。但你注意到没有，这种“特事特办”的“好事”，却向人们传递了这样一种信息：市长有特权能立马解决一些人的实际困难，进而造成一种有意无意的沽名钓誉“政绩”；相对其他无房户的特困家庭，是一种不平等的“恩惠施舍”；看似“仁慈”的背后，凸显的反而是一种政府民生工作缺陷的不人道。结果在羡慕小王缘幸运之神降临而自己却仍要在严寒酷暑的蜗居里受煎熬情况下，也难免遭到人们的普遍质疑了。

　　季市长收到小王缘信后，还要求加快全市廉租房建设，“切实把困难群众的住房问题当作大事抓好抓实”。这话很耳熟，因为人们早就从各地政府领导口中听到类似话语。现在的问题不是喊，而是做——脚踏实地去做！

　　按理说，作为号称“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对一些住房有困难的特困社会底层家庭，理应广开一面优先解决，相关政策和投资应该倾斜一些才是。就我国这些年的现实看，房地产开发和收入早已成了地方GDP的经济增长支柱之一，也是衡量地方政府“政绩”的主要考核指标。在“升迁至上”和“发展优先”畸形思维驱动下，廉租房沦为一些地方政府忽略的对象——因为它不赚钱甚至赔钱，以致那些无力购房的社会底层只能在挣扎线上无助呼号。这种两极分化严重现象，让我们一个建国60多年的优越制度很没面子。说来令人费解，一个经济高速发展GDP列世界第二国度，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际上讲，优越体制和雄厚资金，要想解决廉租房问题并不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倘若60多年的新制度新经济下仍有很多人无房可住，也只能是我们这个制度的羞耻。

　　小王缘“被恩惠”的另一个注脚，也从这篇报道得到证实。

　　早报这篇借用江苏电台的报道用了大量的笔墨去渲染小王缘母女的感激之情。于是在小标题“奋发读书报答政府”下，出现了“郭嘉现象”：

　　当记者采访王媛妈妈时，她禁不住热泪盈眶说：“如果不是政府想到我们这些困难家庭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非常感谢政府，想到我们这些困难的老百姓的实际情况，让我们终于拿到了廉租房，让我们的梦想成真。感谢、感谢政府，非常感谢！”而刚放寒假的王缘委托记者感谢南京市市长季爷爷，她表示，只有用奋发读书，努力学习的好成绩来报答季爷爷，报答政府。

　　于是，豆腐渣和癞疮疤的不光彩，成了“坏事变好事”的鲜花；纳税人积聚的公共资源，成了领导们对人民“施舍”的个人“行为艺术”。我不知官媒这种令人厌恶的拍马鼓噪表述，究竟是在以“领导解决个例”的成绩上的妙笔生花吹嘘，还是在为常年“民生工程”不作为的涂脂抹粉掩饰？诚然，特色国度里我们有令世界刮目的善良温顺安分守己的国民，有几千年“谢主隆恩”的知恩图报心情，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一个真正有尊严有负责任心的社会公仆，他内心只有感谢养活自己的纳税人的本分，以及面对工作失误的羞愧和自责的份儿，绝不会出现本末倒置的感谢。更不会出现借机以讴歌自己的溢美之词，去充当掩盖现实中政府工作不力的油彩和光环的。因此这种宣传只能起到恶劣的负面效应，让我在嗤之以鼻之余，骂一声“一点作秀技术含量都没有的蠢材”了。

　　季市长做了一件好事，但这件好事不值得宣扬。利用人民给予的权力，殚精竭虑去解决“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廉租房，使“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本身就体现真正的“政府工程”和“面子工程”，也是名副其实的“市长工程”。这种办实事的本职工作无需吹嘘，干好了人民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也最能奠定人心向背的社会基础和权力的公信力。历史看，“人治”和“明君”的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在短暂时期内解决个例典型，却无法解决全盘的普遍实际。在这样体制弊端下的高层“大手笔”，往往也只能是一种忽悠和蛊惑的麻醉人的归宿，也成了时下长官权力运用以示“为公”“为民”的自我炫耀诠释资本。因为某个个体困难的“被解决”，丝毫无助于群体化的全改善。季市长与其单列批示秀，倒不如不批示来的实在厚道。此等以“个例”取代“普遍”的伎俩，我看还是少用为好。而自我自我表扬自我贴金的愚蠢宣传做法，也只能更让人们感到“二花脸”拙劣表演的可笑之极。

　　贫困小学生祈求市长而获廉租房“恩惠”之痛，实际是触及了我们一些社会现状之痛！

　　据报道：南京又有春江新城和西善花苑两个保障房小区266套廉租房通过了竣工验收，有266户住房困难家庭日前已经领取了廉租房钥匙。春节后，还将有221户经过公示符合条件的家庭住上廉租房。南京今年将新增1800多套廉租房，实物配租廉租房的家庭将超过2000户。

　　这当然是件好消息。企盼能及早让更多的贫困缺房户进入，也希望这样的廉租房多些、多些、再多些！（作者：毛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