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长蜕变黑老大:10年敛财数亿 手段毒辣(组图)

　　[导读]一米七三的个子，圆脸，小平头，不胖不瘦，模样也不凶狠。但就是他，13年间，从一名人民警察蜕变成为山西阳泉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他的组织臭名昭著，他的财富数以亿计，他的手段令人发指。

关建军的“大本营”

关建军涉黑案赃物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刘元亮 廖楠

　　《环球人物》杂志特约记者 薛克

　　一米七三的个子，圆脸，小平头，不胖不瘦，模样也不凶狠；因为患帕金森症5年多，夹菜时手抖得厉害，样子甚至有些可怜。很少有人能把这么个人和黑势力联系在一起。但就是他，13年间，从一名人民警察蜕变成为山西阳泉赫赫有名的黑道人物。他的组织臭名昭著，他的财富数以亿计，他的手段令人发指。他和他的兄弟们有花不完的钱，但这些钱也把他们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就是山西省阳泉市城区公安局巡警队原队长关建军。

　　从上班就开始以权谋私

　　关建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一名警察，他又是如何一步步打造了这个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地下王国？在关建军当年的同事朱伟（化名）口中，记者得知了一二。

　　关建军1969年出生，祖籍河北正定县，在山西阳泉长大。学生时代，他就以爱打架出名。1988年，阳泉公安局招录一批合同警，关建军就从阳泉市运输公司调入城区公安分局当司机。当时，他的父亲关文刚刚升任该局副局长。1996年，关建军搭上全国解决合同警察的顺风车转正，当年，就被提拔为管辖阳泉市繁华地段的下站派出所副所长。

　　“那年，关建军只有27岁，这样的提拔速度，他家老爷子功不可没。明眼人不用问就能看出道道来。”朱伟告诉记者，关建军当年以铁腕扫黄闻名阳泉。“当时，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扫黄打非’专项行动。只要被关建军抓到的涉黄人员，该罚多少罚多少，谁去求情也不行。为了完成任务，关建军甚至亲自跑到县城扫黄抓人。”

　　而另一方面，那时的关建军就已经表现出了强烈的挣钱欲望，这让朱伟印象深刻。“他经常开着警车，到河北邢台香烟批发市场往阳泉贩烟。这件事派出所无人不知。”不仅如此，山西省开始征收“煤炭基金”后，设立了煤检站向运输车辆收费，关建军利用职务之便，通过“放车”牟利，一天放行10辆车，轻松获利上万元。随着势力的不断增大，关建军又开始搞煤炭运输、贩卖汽车，获取了巨大的利益，完成了最原始的资本积累。

　　靠赌做大，手段毒辣

　　1997年前后，关建军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开始开设赌场，并在场内放高利贷。据称，他当时在阳泉开设的赌场有10余家，由于自己是警察，这些赌场被视为“最安全、打不掉的赌场”。赌场专人管理、专人放哨、专车接送赌徒。聚赌人员少则10余人，多则几十人，赌资动辄数百万。而赌徒在赌场打1000元的借条，只能拿到800元。几年下来，关建军便挣得了上千万的家产。

　　2000年，身为赌场老板的关建军升任城区公安分局巡警大队大队长。此时的他开始扩大生意范围――开了聚友缘娱乐中心、兴隆洗浴中心、花贺天地演艺中心、南苑天露休闲中心，并自行挂牌成立了阳泉市犬业协会，当地人称之为“狗场”。当然，这些场所也成为卖淫嫖娼、吸毒贩毒的地方。

　　据朱伟介绍，“花贺天地”有30多间包房，还有一个大型演艺中心，装修非常豪华，吸引了大量人员来此消费。这里“三陪”人员近百名，最多时“妈咪”10多个。“南苑天露”一楼设有男女浴区，还有颇上档次的一家餐厅。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关建军不去局里上班，就在这里“遥控”巡警队。而“狗场”则因地处郊区，比较隐蔽，成为他发号施令、进行涉黑行动的“大本营”。

　　2004年煤炭市场好转以后，关建军插手煤炭行业，巧取豪夺、大肆攫取国家资源。几年间，他通过不正当手段取得了平定县西锁簧煤矿等六七座煤矿的经营权。2007年，关建军承包了昔阳县北坪煤业有限公司，后来，他又想把它卖出去，但法人代表吴岳林不同意。2009年6月17日，关建军竟以有人举报吴岳林吸毒为由，在无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把吴岳林抓了，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毒”。然后，关建军将北坪煤业非法倒卖，获利5亿元。

　　软硬兼施，巩固势力

　　在这个过程中，关建军打造了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势力网。其中，关建军被称为“领导”，他的弟弟关建民为“二哥”，其他组织骨干成员也以兄弟相称。关建军、关建民是幕后操纵者，劣迹斑斑的戴海宝、王建萍、刘建忠等人管理赌场及娱乐场所，直接对关氏兄弟负责；范戈、张旭、赵钢、张军、杨明等人充当打手。

　　关建军管人有一套。他先纵容组织成员赌博、嫖娼、吸毒，反过来采用金钱、美色、毒品控制他们，让他们死心塌地跟随他。关建军还经常利用成员结婚、生病之机，收买、奖励团伙成员。几年下来，一些小喽对他感恩戴德，经常在犯罪活动中甘心为主子卖命，甚至替罪顶罪。

　　但对于有二心的“兄弟”，关建军惩处起来也绝不手软。张红卫是关建军手下的得力干将，因为“不听话”得罪了他，被送去强制“戒毒”两年。这期间，关建军亲自到戒毒所见张红卫，告诫他“作对没好下场”，如果想获得自由，必须“承认错误”。张红卫为了回家过年，便向关建军服软。谁知道，几天后，关建军又通过手下给张红卫传话，必须“孝敬”他10万元，才考虑放人。张红卫没法子，只得交钱赎身。

　　被抓时大喊“吓死我了”

　　然而，嚣张一时的关建军还是难逃法网。从2009年7月开始，多条有关关建军与同伙违法犯罪的举报，从不同渠道汇集到山西省公安厅。经过明察暗访和调查摸底，省公安厅调查组获取了关建军等人的部分犯罪证据。2010年5月6日，省公安厅决定正式立案侦查，成立了“5・6”专案组。中央和山西省委、省政府对“5・6”专案高度重视。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都将该案列为部督案件，多次派员指导、跟踪督办。

　　5月12日，抓捕行动开始。早8时30分，通宵饮酒并与小姐寻欢作乐后，关建军仍在“狗场”的豪华套间里酣睡。这时，盯了他一宿的“5・6”专案组组长、山西省公安厅督察总队总队长刘金祥率队走进他的房间。一位民警上前拍了关建军一巴掌。这一巴掌，把他惊得坐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吓死我了！”

　　专案组迅速进行搜查。房间里，琳琅满目的礼品包装完好，一把鸡毛掸子就标价1800元，一双价值6400元的爱马仕皮鞋更炫耀着主人的奢侈。关建军的一大爱好――收藏，也显示了他的“财大气粗”：古董随处可见，玉器、字画堆满了整个大壁柜，几个明清时代的古陶罐被随意摆放在桌子边。仅在他的房间里，专案组搜出的现金就有486万元。

　　在接下来近半年的审查中，专案组发现，关建军一案涉案成员达80余人，其中，涉嫌黑社会性质组织者、领导者4人，骨干成员24人，一般参与者30余人。公安机关抓获56名犯罪嫌疑人，其中执行逮捕26人，取保候审24人，移交检察机关与当地公安机关12人。

　　2010年12月16日，山西省公安厅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这起涉黑案。发布会当天，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实地“领教”了该组织的实力。在赃物展示厅，10余米长的桌子上，各种砍刀、刺刀100余把，镐把、钢管等作案工具70余根，仿六四钢珠枪7支、猎枪1支、弩3支。展示现场还摆放着该组织成员的吸毒工具，以及警方缴获的整捆整捆的现金、金条、银锭、玉器、首饰、文物收藏品、名表等。展示的名表中有9块系关建军所有，估价300万元。一位民警带领记者参观了扣押的车辆，停车场虽不大，却停放着路虎、奥迪、宝马等名车30余辆，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停放在角落里的劳斯莱斯幻影。民警告诉记者，这辆车是关建民的座驾，市价高达840万，全国也仅有几辆。

　　为何横行十几年

　　关建军和他的涉黑团伙称得上作恶多端。“5・6”专案组认为，十几年来，关建军等人严重破坏了当地基层政权建设，危害了社会公平正义，破坏了社会治安和经济秩序。

　　然而，这么一股庞大的黑势力，为什么能盘踞阳泉10多年？阳泉市政府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们此前并没有接到过关于关建军的信访案件。可能有的事情直接反映到更高层次的部门了。”

　　不过，当地一位老百姓告诉记者：“关建军兄弟俩的所作所为与他爸有直接的关系。他爸当时就比较厉害，比较霸道，把不好的作风传给了他们。”正是靠着老爸早年的提携，以及后来自己编织的关系网，关建军总是能在“危机时刻”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逃避打击。

　　山西省公安厅纪检书记任鸿太在接受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采访时也说：“关建军团伙长期存在，有主观、客观两方面原因。主观上，也是最主要的，关建军本人在政治上与党和人民离心离德，思想上腐化、堕落，贪欲极度膨胀，行为上逃避监督，置国家法律于不顾。客观上讲，执法不规范、权力得不到有效的监督和控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毫不客气地说，这也是个别领导包庇纵容、助纣为虐的结果。各级组织长期对他缺乏有效的教育和监督，直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据悉，针对部分渎职犯罪线索，山西省纪委已牵头成立调查组。目前，阳泉市公安局、城区公安分局、平定县公安局的有关负责人正在接受调查，打击黑恶势力和打击保护伞也正在同步进行。

　　执法腐败，危害更大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王大伟在接受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采访时表示，本案有着更深层次的教训――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哪怕这种权力看起来是多么小。“在我国，警察拥有绝对的权力，这个权力是国家赋予的。这种绝对权力越大，对社会的影响也越大。因此，应该对执法人员进行更严格的反腐倡廉教育和约束。”

　　而对于近年来频发的警察腐败案，中共中央党校著名反腐教授林也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涉黑是近年来公安腐败非常典型的一种形式。”在她看来，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一些警察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保一方平安，走起了“旁门左道”。他们利用黑势力来帮忙“维护”社会表面上的平静，而黑势力为了寻求警察的庇护，也乐于帮其“摆平”一些纠纷。二者一拍即合，欺上瞒下，容易混淆视线。

　　林认为，执法者犯法，不仅破坏了社会秩序，更败坏了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形象。“警察作为国家暴力机关，有些人是被允许佩带枪支的。这次就收缴了8支枪。这些武器直接威胁他人的生命安全，会让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对此类腐败的防治，林建议，应建立长效打击机制，加强对选人用人的监管。一旦发现害群之马，要依法严惩，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