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称跨省追捕举报官二代作弊者的做法并无不妥

王鹏的学位照



拘留通知书 资料图片

　　近日，关于甘肃省图书馆助理馆员王鹏遭宁夏警方跨省追捕的消息在网上快速传播。他举报“官二代”同学公务员考试造假一事引起网友广泛关注……  近日，关于甘肃省图书馆助理馆员王鹏遭宁夏警方跨省追捕的消息在网上快速传播，被王鹏举报公考作弊的是他的大学同学马晶晶，其“官二代”身份引起网友广泛关注。宁夏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区分局确认了此事，各大门户网站、网友微博纷纷转载。昨天，快报记者专门赶到王鹏的老家江苏灌云，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同时还联系了甘肃、宁夏两地相关部门，试图揭开真相，厘清事情的本来面目，但宁夏人事厅公务员局、银川市团委等相关部门对此事态度不明。

　　□快报记者 顾元森 邢志刚

　　什么罪名？

　　“涉嫌诽谤”被刑拘

　　11月23日，宁夏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区分局民警远赴甘肃兰州，将在甘肃省图书馆工作的图书馆助理馆员王鹏刑拘，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分局向王鹏父亲王志昌出示的《拘留通知书》显示，王鹏因涉嫌诽谤罪被刑事拘留，并被关押在吴忠市看守所。对此，王志昌称，王鹏之所以遭遇跨省追捕，是因为他此前多次向有关部门举报，并在网上发帖，举报大学同学马晶晶在2007年的公务员考试中作弊，举报中称马晶晶父亲系宁夏自治区扶贫办副主任，母亲系宁夏吴忠市委常委、政协主席，父母的特殊身份使得马晶晶在当年的公务员考试中名列笔试、面试成绩第一。

　　据记者了解，利通公安分局刑警队负责此案的石姓副队长称，警方是以“公诉”程序来刑拘王鹏，其理由是因为王鹏的发帖行为，损害了公务员考试的秩序和声誉，警方认定其行为严重危害国家利益和社会秩序。警方将王鹏刑拘通过了吴忠市公检法各部门事前联合开会协调讨论，并获得相关领导批示。

　　此事经网上披露后，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新浪、网易等门户网站以及不少网友都转发了王鹏遭跨省追捕一事，网友“北京厨子”不但在自己的微博上滚动播报此事，还试图联系吴忠市利通区分局，但并没有得到对方回应。

　　吴忠警方抵达灌云

　　昨天，王鹏的父亲王志昌称，目前利通公安分局的警察已经赶到了灌云县，打算要抓捕他们夫妻俩，现在，他们都只能东躲西藏。但是对于这一说法，王鹏的亲属表示不知情。王鹏的舅妈胡彩霞透露，29日下午，她应吴忠警方的要求，将有关王鹏母亲孙霞的病历资料原件通过邮政的EMS寄了过去。“为什么要寄病历过去呢？”胡彩霞称她也很纳闷。

　　在和王鹏外公外婆交流的过程中，两位老人对女儿女婿的去向出言谨慎。记者再三要求，也没能见到孙霞。王鹏的外公孙振国称，女儿可能去南京了。对于女婿在北京求助的事情，他亦称不知情。昨晚离开孙振国家时，当记者再次表示想和孙霞见个面时，他称近日会联系。

　　昨天下午，江苏省灌云县公安局政工监察室徐主任在询问该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负责人后称，确实有宁夏吴忠警方来到了灌云。徐主任称，宁夏吴忠警方是11月29日下午到达江苏灌云县的，一共来了3名警员。至于宁夏吴忠警方此次来到江苏灌云的目的，是来“抓捕”王志昌夫妇，还是要该对夫妇“协助调查”，还是有其他原因，徐主任表示不便透露。“涉及办案的保密要求！”他建议记者询问宁夏警方。灌云县刑警队负责人朱建宏的电话昨晚也处于关机状态。随后，记者拨打了宁夏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公安分局刑警队的一位姓石的副队长的手机，但手机接通了，随后传来“欠费停机”的语音背景提示。随后再次拨打，亦出现类似情况。

　　什么事情？

　　举报同学公考造假

　　2007年7月10日，宁夏自治区公务员考试开始报名，马晶晶报考了银川团市委学校部科员一职。他报考的职位488人选1，但马晶晶的笔试、面试成绩均排名第一，最后顺利地被录用。王志昌告诉记者，“大学四年期间，马晶晶很多门课因不及格而补考，成绩都是班级倒数，这样的人怎么能考第一名？”对此，王鹏分别向国家公务员局、监察部和银川团市委的相关领导写了举报信，但都没有回音。

　　什么质疑？

　　被举报人是“官二代”

　　据了解，马晶晶的父亲马崇林现任宁夏区扶贫办副主任，母亲丁兰玉曾任宁夏吴忠市委常委、总工会主席，分管妇联和团委，现任吴忠市委常委、市政协主席，王鹏在举报材料中称正是马晶晶父母的特殊身份，使得马晶晶在公务员考试中存在问题。据了解，2007年毕业后，王鹏进入甘肃省图书馆工作，而马晶晶则在共青团银川市委学校部任职。由于举报一直没有结果，前一段时间王鹏便在网上连续发帖，这是导致王鹏被刑拘的原因。对此，吴忠市利通区分局承认，王鹏涉嫌的“诽谤罪”确实与他发帖举报事件有关。

　　什么回应？

　　举报内容被认定失实

　　昨天下午，记者就举报内容致电宁夏自治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该厅办公室一负责人告诉记者，相关举报内容早就查明，两年前就向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做过汇报，宁夏公务员局今年也做过相关声明。随后，记者检索到了上述汇报和声明的全文。2008年6月16日，宁夏人事厅在《关于群众来信反映马晶晶在公务员考录中存在作弊问题的调查报告》中，针对举报内容一一答复，最后的结论是，来信反映的马晶晶在公务员招考中存在作弊等有关问题不属实。

　　2010年6月，宁夏公务员局发表《严正声明》，针对网帖《高官的文盲儿子成全省公务员考试第一》进行澄清，认为网帖严重失实，并否认被举报的人事厅厅长在涉及公务员招考成绩问题上徇私舞弊。该局还认为发帖者涉嫌恶意诽谤。综合

　　王鹏父亲王志昌告诉记者，王鹏于2003年考入兰州大学中文系就读，马晶晶是他的同班同学，而且住在同一间宿舍。据王鹏称，马晶晶在校时不爱学习，成绩也很差，让王鹏苦恼的是，马晶晶还特爱玩电脑游戏，经常在宿舍玩电脑游戏到12点，并且把游戏的声音弄得特别响，两人甚至为此发生过争执。

　　吴忠警方跨省追捕王鹏一事引发广泛质疑，有网友称，“为何兰州大学马晶晶的同班同学王鹏会被吴忠警方逮捕？无论是王鹏还是马晶晶，都不在吴忠，此案任何一个线索都与吴忠无关。”还有网友指出，马晶晶的母亲是吴忠市政协主席，而跨省追捕的正是吴忠警方，其中缘由不禁让人产生联想。

　　焦点一：马晶晶成绩如何？  

　　校方称在校成绩合格

　　王鹏及网友的举报材料均显示，马晶晶在校时学习成绩很差，凭他的能力，在488名报考者中取得第一名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马晶晶在校时学习成绩到底如何呢？昨天下午，记者联系了马晶晶曾就读过的兰州大学，该校文学院一名老师听说记者想了解马晶晶一事后，主动说：“这几天打听这件事的人很多，我们也看到了网上的帖子，但马晶晶和王鹏都已经毕业3年多了，对他们在校的表现，我不太清楚，你们最好向学校宣传部了解一下。”兰州大学宣传部有关人士接到记者的电话，口气中满是无奈：“最近几天我们已经接到过不少电话了，都是全国各地的媒体打来的，还有不少网友打来电话，向我们打听马晶晶和王鹏在校的表现。”她告诉记者，校方看到网上的报道后，专门找到当年教过马晶晶的老师了解情况，“据我们了解，马晶晶在学校期间，成绩的确不算好，但也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差，他在校期间，各门课基本上能达到合格水平，学习态度还算是认真的。”对于网上所称，马晶晶没有拿到毕业证，“我们了解到，他的各门课考试合格，符合教育部和我们学校颁发毕业证的相关规定，他拿到了毕业证。再说没有毕业证，他就不具备本科学历，根本没有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资格。”

　　昨天下午，记者联系了马晶晶目前所在的银川市团委，该单位办公室有关人士称，“关于马晶晶的事，我们一律不回应。”记者问马晶晶目前是否正常上班，她表示，“我们上班都很忙，也不会去查你的身份。如果你真的要采访，请你带着记者证，来我们单位当面采访。”说完，她挂断了记者的电话。

　　焦点二：马晶晶有无作弊？

　　人事厅、组织部态度不明

　　王鹏举报称马晶晶在公务员考试中作弊，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呢？昨天下午，记者致电宁夏回族自治区人事厅公务员局，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工作人员称，人事部门已经注意到了网上的帖子，而且针对马晶晶的考试情况也做了调查，“据我所知，这件事已经出了调查结果，而且已经向自治区组织部汇报了相关情况。”记者问她调查的具体结果是什么，她表示自己到公务员局工作不久，不太了解情况。记者提出，网上称马晶晶的父母与宁夏人事厅领导关系不一般，希望了解这方面情况，她表示“领导的事我们不清楚。”当记者提出向公务员局领导了解此事后，她称“我们两个局长，一个到广州出差了，另一个在单位开会，你下午5点再打电话过来吧。”但昨天下午5点左右，记者联系了公务员局，对方称局长仍在开会，过了半小时后，记者再次拨打电话，接电话的换成一名男性，对方称领导不在，并表示单位马上就下班了，至于记者想要了解的情况，他的回答与前面的女工作人员一样，“我是刚轮岗到这个单位的，才来了一个月，不太了解情况。”

　　针对公务员局工作人员所称调查结果向组织部汇报一事，昨天下午记者致电宁夏回族自治区组织部求证，组织部办公室称不太了解相关情况，并表示没有收到过人事厅公务员局的调查结果汇报，“你问一下我们公务员处吧，如果人事部门汇报情况，应该汇报给他们。”记者接着联系了组织部公务员处，但对方表示他们不清楚情况，也没有要求人事厅公务员局汇报相关情况，更没有收到调查结果的汇报。

　　焦点三：举报出于啥目的？

　　生活中的王鹏很有正义感

　　王鹏毕业后，来到甘肃省图书馆工作，同学马晶晶到宁夏银川市团委供职，按理说两人之间并无利害冲突，为什么王鹏要再三举报马晶晶在公务员考试中存在问题呢？对此，王鹏的父亲王志昌称，王鹏在学校时学习认真，而马晶晶则与他相反，两人同在一间宿舍，马晶晶经常玩游戏，影响了王鹏的学习，王鹏很看不惯他。但这并不是王鹏举报他的主要理由，王志昌称王鹏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孩子，王鹏认为马晶晶不是凭自己的努力，而是凭借着父母的力量在公务员考试中被顺利录用，这对其他人很不公平，这也让王鹏感觉不公平。

　　对于这种说法，兰州大学宣传部有关人士告诉记者，王鹏在校期间的确表现很好，他学习态度认真，学习成绩属于良好，综合表现还是不错的。至于王鹏与马晶晶在生活中有无矛盾，这名工作人员表示没有听老师说过这方面的事，不过同学之间朝夕相处，有时难免产生矛盾，这也是正常的。“在生活中，王鹏还是属于那种比较有正义感的。年轻人看到不平事，总喜欢说一说，这也是正常的。”记者问她对于警方跨省追捕王鹏一事怎么看，她表示：“毕竟我们不太了解具体情况，不太好评价。”

　　昨天下午5点多，记者终于联系到了图书馆的一名工作人员，她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但她告诉记者，“王鹏平时工作就很认真。他跟周围同事的关系处得也很好，在工作中从来不得罪人。他在生活中是一个挺有正义感的人，看到社会上有什么不公平的事，就想说一说。”

　　焦点四：是公诉还是自诉？

　　吴忠利通区警方说法前后矛盾

　　据记者了解，王鹏遭跨省追捕后，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区分局刑警队负责此案的石姓副队长接受采访时称，警方是以“公诉”程序来刑拘王鹏，其理由是王鹏的行为“严重危害国家利益和社会秩序”。刑拘王鹏是因为王鹏的发帖行为，损害了公务员考试的秩序和声誉，警方认定其行为严重危害国家利益和社会秩序。追捕行动是通过吴忠市公检法各部门事前联合开会协调讨论，并获得相关领导批示的。

　　昨天下午，记者致电吴忠市公安局利通区分局，他们称王鹏涉嫌诽谤一案，是一起刑事自诉案，即受害人马晶晶向警方提起自诉，请求警方将诽谤自己的王鹏依法处理。记者提出，马晶晶在银川工作，王鹏更是远在甘肃，吴忠警方为什么会跨省追捕。“诽谤产生的危害在我们吴忠，再说马晶晶的户籍在吴忠，马晶晶父母的户籍也在吴忠，所以我们依法对王鹏采取措施。”有关人士称，警方在该案的定性、抓捕、拘留等过程中都是符合法律规定的，并无不妥之处。但当记者提到，石姓副队长称该案是公诉案件，为什么现在成了自诉案件，“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近期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外界通报该案的适用法律法规、具体实施行动等情况，目前看来，警方的做法没有不妥的地方。”记者专门就这一问题，联系了利通区分局的上级吴忠市公安局，该局秘书处有关人士称“这件事我们还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说什么。”记者提出网上对此事反响很大，对方表示“我们会关注的”，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王鹏其人

　　王鹏曾有机会

　　保送北大读研

　　昨天下午，记者赶到了连云港市灌云县伊山镇王鹏的老家。伊山镇是灌云县的城关镇。在城区一个小院子内，记者见到了王鹏的外公和外婆。王鹏今年82岁的外公孙振国对记者称，目前女婿王志昌不在家，女儿孙霞去医院看病了。

　　孙振国说，自己从灌云县一家企业退休后，一直呆在家里。他们老两口最近一次见王鹏，还是今年春节。“春节的时候，王鹏回家，也就三五天的时间，当时来看了我们。剩余的几天都和他以前的老同学在一起。随后，就急匆匆地返回兰州了。

　　孙振国介绍，王鹏今年26岁，从小就在县城长大，他父亲在供电部门工作，待遇还可以，从小可以说衣食无忧。他是个乖孩子。从小学到高中，成绩一直很好。从灌云县朝阳实验小学毕业后，考入了灌云县高级中学。读初中和高中期间，很爱学习，经常去上晚自习。成绩也很好，一直在全校名列前茅。2003年考上兰州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后，大一就过了英语四级，大二就过了英语六级。“每年都能获得奖学金，家里也没怎么花钱！”大学毕业时，已正式成为了共产党员。2007年毕业后，他从甘肃兰州回到了江苏，并在苏州一所职业学校找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当时在苏州工作了两年。”

　　“2009年，甘肃省文化厅招考工作人员，当年，王鹏参加了这次考试，报名的人有上千人，王鹏从中脱颖而出，他最终被录用，工作岗位被安排在了甘肃省图书馆。”孙振国说，他第一年是试用期，每月工资3000多元。现在刚转正没多久！

　　孙振国对记者称，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搞不清楚。“在网上举报一些黑幕，怎么就会被抓起来，怎么不查查举报的事情到底是否属实！”

　　昨天傍晚，王鹏的舅妈胡彩霞面对记者时称，王鹏大学毕业的时候，当时要被保送到北京大学读研的，因为他学习的是现代文学，而保送的专业是古代文学，因为专业的问题等原因，没去成。

　　专家说法

　　侮辱诽谤不应

　　与公权力扯近

　　近年来，因为举报或者批评被警察以“诽谤罪”胡乱抓捕的案件已经发生过多次，如山东曹县青年段磊案件、重庆彭水诗案、河南王帅发帖举报土地违法案被灵宝警方跨省追捕等等。

　　针对公民、网友举报遭刑拘一事，江苏当代国安律师事务所方磊律师称，诽谤罪应该是产生了严重后果，如造成被诽谤人自杀、发疯等，或者严重危害了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王鹏举报一事显然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另外，公安机关对王鹏采取刑拘，前提是要确定王鹏的举报是捏造事实，但从目前披露的情况看，尚不能确定王鹏的举报内容就是捏造事实，在这一点上公安机关一定应该有充足的证据和理由。方磊表示，最近最高检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滥用权力以诽谤罪侵犯公民的举报权，规定对这类案件必须上提一级进行批捕，即县级检察机关不能批捕。但就目前看来，王鹏被刑拘后，检察机关应该在3至7天内根据案情，决定是否批捕，下面关键看检察机关的做法，如果检察机关认为警方刑拘措施理由不充分，证据不充足，就会驳回警方的请求。对此，王志昌仍然很无奈：“即使上提一级，还是在吴忠市检察院，马晶晶母亲是吴忠的政协主席，这也难免不公平呀！”

　　据记者了解，王鹏被吴忠市警方刑拘一事已经引起了法律界人士的关注，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周光权日前表示，近年来发生的以涉嫌诽谤罪刑拘公民的案件表明，部分执法人员目无法纪，肆意行使公权。周光权教授认为，侮辱诽谤这一类罪行，本质上只是公民之间的人身关系侵权纠纷，不应和公权力勉强拉上什么关系。但跨省追捕之类的事情一再发生，是因为做这种事的人违法成本太低，应该以涉嫌滥用职权罪追究这些人的责任，对警察随意介入侮辱诽谤这一类案件，要进行强有力的监管，避免诽谤罪成为公权力机关压制公民的工具。

　　周光权教授建议，因涉嫌诽谤罪刑拘公民、网友这类事件，应在立法层面进行检讨才能杜绝再次发生，建议将侮辱诽谤这一罪名从刑法中剔除，这类事件应该以民事纠纷论处，适用于《侵权责任法》的范畴而不是《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