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狄马在《无权势者的睡眠》中回忆:父亲每天晚上劳动回来,倚在土炕边,用废纸卷起一根烟,叹一口气说:“幸亏老天爷留下了睡觉,不然人会累死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生活的酸辛和无奈,但也不无庆幸在里边。
除了睡觉,幸亏老天爷还留下了歌唱,不然无处宣泄的理想会把人憋死的。那两位光着膀子在出租屋里吼唱《春天里》的底层歌手,那一刻一定感觉自己的理想也盛开在了春天里。上帝给每个人理想,却让很多人的理想只是幻想,惟有在这歌唱的几分钟里,没有压抑,没有绝望,实现了理想面前人人平等。…
民工版《春天里》感动无数人
一版歌曲意外走红,唱哭省委书记
在北京打工的29岁底层歌手刘刚和44岁农民工王旭光着膀子在出租屋翻唱歌曲《春天里》的视频上传到网上后,迅速红遍网络。
11月7日,九届湖南省委常委中心组第二十九次集中学习会上,湖南省委书记周强总结发言时说,最近在网上看到《春天里》的视频,“每看一次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而3天前,周强已经推荐过一次:“他们用吉他弹奏出了、用歌喉唱出了身居社会底层,但对梦想执着追求的生命力,非常令人感动。” …
这版歌曲的魔力何在
《春天里》是著名摇滚歌手汪峰的作品,这首歌本身与农民工没关系,描述的是一个成功男人对奋斗年代的怀念。歌曲的上半部分是关于青涩年代虽然一无所有却又心怀理想的快乐;下半部分是关于成熟年代人生收获却又迷失方向的失落,又通过这种失落反衬当年那心怀理想时光的美好。农民工版本的《春天里》脱离了这个原来的结构,却又与歌曲的意境高度合一:简陋的出租屋里,两个光膀子的男人,一个弹着“破木吉他”,一个夹着烟吼唱到面目扭曲,桌上摆满空酒瓶,这不正是“一无所有却又心怀理想”的现实演绎吗。画面、演唱、肢体与歌曲就这样合而为一,给人的心灵带来极度震撼。但这也正是两位底层歌手离开出租屋之后站在舞台上的歌唱,再难以让人找回那种震撼感觉的原因。…
《春天里》还不是农民工歌曲的代表
《春天里》属于农民工里的“小众”
事实上,农民工版本的《春天里》红了,并不代表这首歌就是最受农民工欢迎的。两位底层歌手有其特殊性,他们的一个角色就是地铁里的流浪歌手。而汪峰、许巍等摇滚歌手的曲目,本就是流浪歌手的必备。
这首歌的本意也是偏小资的,能在两位农民工口中唱红,有一定的巧合性。
《狼爱上羊》才是最受欢迎的
真正受农民工欢迎的歌,是《狼爱上羊》、《求佛》、《你是我的玫瑰花》、《那一夜》、《爱情买卖》等所谓网络歌曲,这些歌虽然被专业人士痛批为“烂俗”,但却流行得一塌糊涂。事实上把这些歌称为手机歌曲更合适,拿着山寨手机,放着《狼爱上羊》,跟着哼几句,是农民工生活的一道风景。专业人士是理解不了另一个世界的生活的:总共2.3亿农民工里,有1亿多是80年后出生的新生代农民工;1.5亿外出农民工里,新生代农民工占了六成,这些年轻的农民工,面临的一大问题就是情感。其实不仅是新生代农民工,对于30岁以上的农民工,婚姻和情感也是一个焦点问题。调查显示,婚恋和精神情感成为现在农民工的首要心理问题。所以简单直白的爱情歌曲,正是适合农民工的精神食粮。…
无论《春天里》还是《狼爱上羊》,都盛开了底层民众的理想
这里无意探讨歌曲的类别。正如狄马在《无权势者的睡眠》中写道的: 富人、阔人、权势者可以独占金钱、权力、地位,却不能独占睡眠,穷人至少还拥有睡眠,如果说上帝给每个人的一天都是24小时,那么,对穷人来说,惟有这睡眠的8小时,没有歧视,没有压迫,真正的人人平等。 我们同样可以说:富人贵人也不能独占歌曲,不仅仅是农民工,所有底层人至少还拥有歌曲。不管是被工棚阻隔的夫妻,还是每天看着红男绿女的服务生,只要在旋律和哼唱中,都可以憧憬“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的甜甜美美,或者幻想“狼爱上羊,爱的疯狂”的轰轰烈烈,这一刻,人人平等。
春天之外,理想之外
越梦想,越痛苦?
歌曲再美妙,那也只能让理想绽放一时。现实不仅残酷,而且对有理想的人尤其残酷。有人描述了这样一种情形:每次去理发店,发现服务员小姑娘们就爱盯着电视看泡沫剧,目不转睛,即便是在接到活洗头的时候,也抓紧时间瞟一眼屏幕,有时甚至走神。或许泡沫剧中的灯红酒绿,也是她们人生的一种梦想。
说到这种梦想,就让人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90年代的时候,四川南充发生了引人关注的女工自杀现象。南充以丝织业为重要产业,这个产业需要很多女工,外来妹因此进入这座城市。她们被城市的繁华吸引,不想再回到乡下,然而她们靠什么留下?许多人为了留下,寄希望于婚恋,而弱势的她们却注定容易受欺骗、被玩弄,因此由于感情问题自杀的女工就特别多,从“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始,到“用心浇灌的真爱,枯萎才明白”终。这大概就是青年农民工罗炼失踪后人们所说的“越有梦越痛苦”…
春天里不是民工版《春天里》的全部
农民工版的《春天里》,固然有“身居社会底层,但对梦想执着追求的生命力”,但谁说没有“终生役役而不见成功,然疲役而不知所向”的“悲伤”?有趣的是,这首歌的原版是汪峰在成功后怀念那“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但如果汪峰永远都住在这“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他还会想要“请把我留在那时光里”吗?而两位歌唱的底层人,不正是很可能要永远生活在汪峰怀念的“那时光里”吗。这样的“时光”,总得有个理想终实现的尽头,才有美感;如果没有尽头,永远都是理想下去,最终就会是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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