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回归的石鱼正在圆明园展出。本报记者王海欣摄
圆明园流散的文物数以百万计,如何让文物回归是一项庞大工程,就难度而言,让流散在本市的文物回归圆明园无疑是最容易的。2006年,“圆明园流散文物回归圆明园遗址的征集工作”获准开展。当年,10件珍贵石刻文物集体回归,创造了一次巅峰。此后,这一工作趋向低调。
57类、85件,这是目前本市回归圆明园的石刻文物总数,但这只是流散文物的沧海一粟。属于圆明园的文物,现在的拥有者不愿归还;另有大量流散文物去向不明。这让圆明园文物回归之路,或在低调中走向失望。
“巅峰”回归
10月16日下午4点,圆明园遗址公园内游人如织。
在绮春园南门内,首届圆明园回归文物展览前却“门庭冷落”。一个小男孩想摸摸围栏内的石鱼,妈妈阻止了他。她指着背对他们的保安说:“看,叔叔会批评你的。”
这里,摆放着57类、85件北京地区回归圆明园的石刻文物。与预计有差距,来此的游人并不多。下午4点到5点的一个小时内,只有5个人。除了这对母子,另外3人都是在跟石鱼合影后匆匆离去。
这对编号为“013”、“014”的石鱼俨然是这里的“明星”。
中国圆明园学会专业委员会委员刘阳经常去看它们。它们的回归,源于他的“惊鸿一瞥”。
2003年春,刘阳来到西城区大秤钩胡同,胡同里有不少大院,多是各部委的单位宿舍,极具老北京特色。
走到胡同中段11号院的门前,大红门开了一半,刘阳向院子里瞥了几眼,发现院子当中的树下有一对硕大的石鱼。“鱼是平躺的,嘴是圆的,非常大,脑袋也非常大,有些像胖头鱼。”刘阳很少见到这种造型的石鱼,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3年后,为撰写一本圆明园的书,刘阳查阅圆明园老照片。当翻看到法国著名传教士亚乐园1930年拍摄的两张照片时,他眼前一亮。照片拍摄的是圆明园大水法,上面的硕大石鱼似曾相识,与大秤钩胡同里的石鱼非常相似。有没有可能那对石鱼就是圆明园的呢?
刘阳再次来到大秤钩胡同,考察对比后确定这对石鱼就是亚乐园照片中的石鱼。这让他很兴奋,此前,有关圆明园流散文物的记载中,并没有这对石鱼。
刘阳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圆明园文物管理处。管理处会同专家对石鱼进行了鉴定,专家认定,这对石鱼就是出自圆明园。
大院居民赵玉兰记得,家里老人闲话时曾说起,这物件儿是从圆明园拉来的,来这儿已经几十年了。
大秤钩胡同11号院(西单横二条34号院)是中组部的职工宿舍,居民们一致同意让石鱼回到圆明园。
2006年11月,这对每只身长125厘米、高58厘米、重达一吨的石鱼终于回到约16公里外的故地。
当年7月,地安门西大街153号的北京教育网络和信息中心(原北京电教馆)主动捐献了8件石刻文物:6件西洋楼景区汉白玉石雕建筑构件和两件中式建筑构件。这些每个重达千斤的石构件在“文革”期间被拉到电教馆,一直堆在一个小院里。
这10件文物是圆明园管理处1976年成立至今回归文物的一个巅峰。
民间捐赠潮
2007年,在圆明园建园300周年之际,圆明园搞了一个“圆明园流散文物回归活动首归仪式”,在大水法遗址前展示这10件回归的文物。同时,启动“圆明园流散文物回归文物保护工程”。
盛大的活动和前期宣传吸引了民间的注意。从当年开始,民间捐赠圆明园文物起步。
同年1月,海淀区展览路居民于国勋捐赠云凤纹柱头一件;5月,海淀区水磨新区二排居民陈达顺捐赠龙头石构件一件。两年后,海淀区骚子营市民孟祥瑞捐赠柱础石19块、城砖11块;海淀区前八家西区居民靳风捐赠须弥座两件、栏板一件。对于这些文物的流转、发现过程,这些捐赠者均不愿意再提及。
圆明园管理处文物科科长秦静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及“文革”期间,圆明园遗址公园没有人管理,附近的一亩园、骚子营、八家地区等地很多人家建房,都从圆明园拉石料。因此,很多地方都有圆明园石刻文物。
尽管如此,因为缺少流转记录,这些石刻文物的回归,多半只能寄望于持有人主动送还。
刘阳说,与这些流落民间的、不太知名的圆明园文物相比,更多下落清楚的、著名的文物无法回归;与少数民间人士主动归还相比,很多有圆明园文物的知名单位不愿意归还。
低调《倡议》
对于收集流散文物,圆明园管理处有“尚方宝剑”:2006年3月23日和4月14日,国家文物局和北京市文物局先后正式批复,同意管理处开展“圆明园流散文物回归圆明园遗址的征集工作”。
然而,来自国家文物局的批复,不但强调征集范围应以国内为主,征集方式应以捐赠为主,不应采取购买方式,还特别强调在宣传上要把握分寸,少说多做,尽量不要采用“大型文物保护工程”之类的措辞,避免给征集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所教授、圆明园学会理事王道成说,这个批复非常谨慎,生怕触动一些单位的利益。
批复下发不久,王道成和22名著名专家学者,联合签署《圆明园散落文物回归圆明园遗址倡议书》,措辞也相当谨慎,对于征集重点讲得很清楚:“不构成存放地现有建筑物构件的”、“不影响现存放地整体景观风貌的”、“在现存在地随意弃置散落的”。
这样异常“低调”,让文物回归工作进展缓慢。
西交民巷87号院是北京双合盛五星啤酒厂创办人郝升堂的住宅。1913年,郝升堂从圆明园拉走许多太湖石、汉白玉石雕栏板、石笋、石刻匾额、石雕花盆等,建成仿苏州式花园宅院。1961年该宅院由化工部使用,现由石化机关服务中心作为居民住宅管理使用。后来,院子里很多来自圆明园的文物要么被风化侵蚀得厉害,要么被随意放置一边。
西交民巷87号院和北新华街112号共有圆明园流散文物20件。两三年前,圆明园管理处就和二者的产权单位――石化机关服务中心协商,希望将文物捐赠给圆明园。
经多次协商,首批9件文物于2008年捐赠给圆明园。今年1月,另11件文物回归圆明园。
从2006年开始接触到2010年最后回归,历时4年。圆明园管理处工作人员不愿再谈协商的过程。毕竟,它们回来了。
另组家庭难归家
圆明园管理处文物科科长秦静说,本市有圆明园文物的单位,管理处基本都接触过。目前,还没有更多单位愿意将文物捐赠给圆明园。除有些单位本身就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外,有些觉得圆明园现在条件不太好。
圆明园文物何在?王道成列举了一下:北京大学办公楼前的华表两根,汉白玉石麒麟一对,未名湖畔的翻尾石鱼;颐和园东宫门外的云龙陛石;国家图书馆文津街分馆院内的华表一对,石碑两块,昆仑石一块;中山公园的兰亭八柱等。
从历史的角度,这些文物都属于圆明园;从道义的角度,文物当年被拿走也并不都正常,但时日已久,要回文物,已并不现实。王道成说,这些单位拥有的圆明园文物,年限最短的都超过了60年。
中山公园中的兰亭八柱及兰亭碑,很多游客视其为公园一景;北大未名湖西侧的翻尾石鱼和湖畔的安佑宫华表,很多人都知道它们的存在。如果这些文物突然离开,也会让很多人不理解。
还有些文物已无法归还,如张作霖的陵墓,很多材料是从圆明园拉去的,如果将文物抽调回圆明园,就将会破坏陵墓;北京的达园,其景观也是利用圆明园文物修建的,将圆明园文物抽调走,达园就会被严重破坏。这样的情况,专家曾探讨过,但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
颠沛流离踪难觅
圆明园流散的文物有多少?圆明园管理处也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答复。王道成认为,圆明园文物国内流散情况的摸底工作根本就没开展起来。
与此同时,流散文物的流转仍在进行中。刘阳这些年一直在收集圆明园流散文物的资料,一个途径就是购买拍卖行的拍卖画录册。
在购买的一本北京翰海拍卖公司2009年秋拍会“清朝宫廷宝贝拍卖”的画册,里面有两方来自圆明园的嘉庆宝玺,翡翠质地,印文为阳文篆书,分别为“凤麟洲”和“水净沙明”。
根据《嘉庆宝薮》所载,这组存放在绮春园凤麟洲景区内的宝玺共三方,印文琢刻于嘉庆十一年(公元1806年)年,印文经嘉庆帝钦定,分别为“凤麟洲”、“水净沙明”和“麟游凤舞”。“水净沙明”所指正是凤麟洲的自然环境,“麟游凤舞”则是嘉庆帝治国理想的完美体现。遗憾的是,“麟游凤舞”玺和紫檀木匣佚失,不知所踪。
就是这样两方确定无疑的圆明园流失宝贝,既在工艺上精美绝伦又在意义上无比深刻,在国内的拍卖公司悄无声息地拍卖出去了。
经过百转千回的流转之后,那些当年的圆明园文物,该怎样鉴别?该怎样回家?
木劫
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
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圆明园残存及后期修复的建筑等被毁。趁火打劫的人进园砍了大量古树,烧成炭到清河售卖。
石劫
1911年之后
圆明园无人管理,遗物被军阀、政客、官僚等盗走。王怀庆拆掉舍卫城、安佑宫及西洋楼的石料修建达园;张作霖运走汉白玉石料修建陵墓;因燕京大学、北平图书馆、中山公园等修建工程,搬走圆明园大量石制部件,包括石狮、华表。
土劫
1918年之后
福海两岸开始迁入住户,圆明三园遗址内居民日益增多,挖山填湖,生产生活,对圆明三园的山形水系造成破坏。
总理关注
1951年
1950年,101中学选址在绮春园遗址内。次年,周恩来总理叮嘱首都规划部门:圆明园要保留,地不要拨了,以后有条件还可以恢复。
设管理处
1976年11月17日
海淀区成立圆明园管理处。
文物回归
1977年10月
圆明园管理处发掘整理了西洋楼大水法基址,将散失于北大朗润园的五块巨型石屏等调运回原址归位。
千人倡议
1980年8月13日至19日
中国建筑学会建筑历史学术委员会发起成立中国圆明园学会,并倡议保护利用圆明园遗址签名活动。次年,正式刊发由宋庆龄、沈雁冰等知名人士及建筑、园林、文物等各界人士1583人联名发出的《保护、整修及利用圆明园遗址倡议书》。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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