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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商内讧爆出官员低价买房 4年追讨无果(组图)

www.sinoca.com 2010-07-22 南方周末

　　[导读]开发商的印尼二股东起诉台湾大股东低价卖房，另外8位被告则是买房的官员、国企高管或他们的家属。一旦开庭，买房者将与开发商当庭对质，揭开权力与财富之间的低价房秘密。
　　

这个名为“帝景苑”的高档小区，坐落在上海徐家汇的繁华地段。（记者陈中小路/图）

　　开发商的印尼二股东起诉台湾大股东低价卖房，另外8位被告则是买房的官员、国企高管或他们的家属

　　一旦开庭，买房者将与开发商当庭对质，揭开权力与财富之间的低价房秘密

　　一桩离奇官司

　　上海荣福提交了一份补充被告的诉状，追加八位买房时获得较大折扣的买房干部及家属为被告，总计向他们追讨约2100万元

　　7月7日，本应是一桩官司的开庭之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却再次推迟了开庭时间。

　　这是一桩罕见的民事诉讼。

　　开发商二股东起诉大股东低价卖房，并将部分低价买房的官员及其家属也追加为被告。

　　官司的焦点是上海市商业中心徐家汇核心地段的一个高档楼盘，名叫帝景苑。楼盘附近除了繁华的商圈、便利的地铁，还分布有上海市委、市纪委和市委组织部等多个重要机关单位。

　　帝景苑的这块土地原为上海无线电四厂所有，上世纪90年代与印尼商人黄进益旗下公司共同组建项目公司上海荣福房地产发展有限公司（简称上海荣福）进行开发，后因亚洲金融危机搁置。直至1999年后，引入台商蔡青峰操盘重启。最后的股权格局是，蔡旗下公司持53%股份，黄进益下属公司持46%，还有1%为最初始的股东上海广电房地产有限公司持有。

　　至2004年，一期六幢大楼建成并完成销售。其间多位政府官员、国企高管与银行职员都曾在此低价买房，并享受到三至五成的大幅价格优惠。

　　这些灰幕本不为人所知，却因开发商中印尼二股东和台湾大股东为利益分配起争端而被前者踢爆，直至闹上法庭。

　　2009年7月8日，黄进益下属的荣福置业有限公司（简称荣福置业）以上海荣福股东的名义，起诉合作股东蔡青峰，认为后者担任总经理期间突破内定底价卖房，造成公司利益受损。

　　当年10月14日，第一次开庭后，上海荣福又提交了一份补充被告的诉状，追加八位买房时获得较大折扣的买房干部及家属为被告，总计向他们追讨金额约2100万元――原告代理律师宋濂溥解释称，由于担心直接起诉这些干部法院不会受理，故选择在开过庭后追加被告。

　　两年无果举报

　　获得大幅折扣的买房者，大多出自房管、规划、工商、公安等关键政府部门，也有一些是银行职员和国企高管

　　在选择起诉之前，黄进益其实已经举报了两年，但没有多少回声。

　　2005年，帝景苑结束销售之后，黄进益和蔡青峰为代表的两方股东，因利益分配不均出现争端，自认为受损的黄进益一方抽出项目销售资料中关于干部低价买房的部分，公开举报。

　　这份名单令人触目惊心，一些因上海社保案获刑的官员或其家属赫然在列，比如原上海市房地局土地利用处处长朱文锦等。

　　而更多的名字是还在岗位上的。

　　据南方周末记者统计，约400户业主中，50余户曾获得一成以上的购房折扣，其中22名买家所获折扣高达三至五成，折扣金额数十万至百万不等――按照房地产业当时的正常行情，5%的让利都并不多见。

　　这些获得大幅折扣的买房者，大多出自房管、规划、工商、公安等关键政府部门，也有一些是银行职员和国企高管。

　　2007年6月，律师宋濂溥把这些资料提交给上海市徐汇区纪委，并被转给了上海市徐汇区检察院，随后该院从市房地产交易中心调出了部分交易的预售合同。

　　预售合同上有业主的身份证号码以及房屋交易金额等关键信息，与宋提供的销售资料互为印证。

　　随后，徐汇区检察院传唤了总经理蔡青峰。当时，蔡解释称，一些低价的房屋销售属“朋友之间的买卖”。

　　但不久后，徐汇区检察院接到通知，此事已归上级部门管理。第一次的举报无疾而终。

　　8月初，宋濂溥将销售资料与徐汇区检察院查到的预售合同，一并寄送给上海市纪委、市公安局、市检察院以及上海市一分检等部门。但他说，除了接到过市纪委的电话告知“将进行调查”之外，其他均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2008年宋将此事通报媒体，并被多番报道公布于众。同时，他还在互联网上公开举报。

　　这一年里，他还曾通过发函等形式多番向举报部门追问进展，均无回音。

　　不过，2009年1月21日，上海市第九届纪委第三次全会发布的2008年工作总结中，出现了这样的表述──“2008年对中央纪委、市委、市政府交办的一百多件重要信访件进行了调查和处理，纠正了‘帝景苑’楼盘低价购房等违规违纪问题。”

　　据记者了解，这时所涉干部基本还在岗位正常工作。但相关人员处理结果，包括补缴差价，均从未披露，即便是这些人所属单位的中层干部也大多并不知道具体的处理情况――一些干部甚至很艳羡，补缴一点差价，一套市价数百万的房子解决了合法性问题，“很划算”。

　　随后，宋濂溥继续不断给各主要部门寄去举报信，但只有上海市人大书面回应称已转市纪委处理。

　　2009年6-7月，相关工作人员两次与宋濂溥面谈，叮嘱其不要扩大影响，并建议他向公安局经侦总队反映，或提起诉讼追究蔡的责任。

　　于是，印尼商人黄进益选择了法律。

　　

　　艰难诉讼

　　其实要想查证这些购房者是否获利，获利多少并不难。调出其他买家的购房合同，看看他们的价格，就能一目了然

　　不过，诉讼一波三折。

　　将八名低价买房者追加为被告后，过了三周，法院驳回了起诉，理由是：这起诉讼针对的是上海荣福内部董事，但公司内部未就此达成一致意见，因此董事长黄进益不能以上海荣福的名义去追讨利益。

　　随后，原告方再以上海荣福大股东的名义提起诉讼。

　　不料重新起诉还是被驳回，法院方面称，未缴纳诉讼费，按自动撤销诉讼处理。而宋濂溥称拖欠的理由是因为前次诉讼被驳回之后，近百万诉讼费并未及时退还。

　　往来交涉中过去了4个月，终于，这桩诉讼在今年2月3日被受理。大约一周之后，原告方采取同样方式追加八名买房人为被告。

　　截至目前，被诉诸位干部中，只有陆天明（因社保案正在服刑）和妻子向法院提交了答辩状和相关证据。陆天明此前担任总经理的上海广电房地产有限公司，是这块土地最初的所有方。后来，这家国企也一直保持1%的股份。

　　陆天明夫妇2003年10月末的购房单价是6400元/平方米――这套房子2002年的开发商内定销售底价已达9540元/平方米。而且，预售合同上的付款方式栏里，只显示说“分两笔支付40%的房款”，至于其他房款如何支付以及是否到位则不得而知。

　　一个有趣的细节是，陆天明在一份2003年8月提交给其上级、上海广电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钱佩勇的报告上写道，为了方便照顾老人，打算购买帝景苑住房， “但本人经济条件有限，希望董事长在我购房价格上请上海荣福蔡总给与一定优惠。”这份报告上有钱佩勇的手写签字表示认可。不过，2004年钱已因病去世，记者无法考证。

　　但正是“经济条件有限”的陆天明，三年后在上海社保案中被控共同贪污三亿元，最终获刑15年。

　　陆是唯一一位就这桩官司作出正式回应的被告，其他诸位则保持沉默。

　　而早前记者对部分涉案人员采访时，他们都提出了购房价格在当时并不算低，以及已向组织作过汇报、当时房子不好卖、用了朋友的优惠额度等各类说法。

　　其实要想查证这些购房者是否获利，获利多少并不难。一位房地产业内人士指出，这种已经完成销售的楼盘，有关部门调出其他买家的购房合同，并以他们的购房价格为参照，就能一目了然。

　　被提拔的官员

　　两人向宋耐心解释道，李征静通过朋友在帝景苑低价买房的行为，确实是“错误”的，但没有证据显示李和开发商之间存在钱权交易，所以他并不违法

　　尽管前有举报后有诉讼，但一些涉案官员却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升迁之路依然畅通。

　　市工商局总经济师杜贵根正是其中之一。

　　去年6月15日，上海发布的“市管干部任职前公示名单”上，杜贵根拟任市工商局总经济师。公示期结束后，杜走马上任至今。

　　杜贵根此前先后担任上海市工商局外资处处长、办公室主任等职，上海荣福亦是其在外资处任职期间的监管对象。

　　杜的妻子于2002年12月购得帝景苑168平方米住房一套，单价为 6450元 /平方米――这套房子开发商定的销售底价是9350元/平方米。

　　据杜的一位同事透露，帝景苑被举报之后，杜曾被上海市纪委约谈，但并无下文。

　　因为当时身在国外，宋濂溥没来得及在公示期内作出反应，不过，他并不打算放过最近的晋升者李征静。与杜贵根一样，他也是由处级干部提拔为副局（厅）级干部。

　　今年5月24日，在新一批“上海市市管干部任职前公示名单”上，李征静拟任上海市公安局特警总队党委书记、总队长，试用期一年。

　　李的儿子，2004年4月购入帝景苑154平方米住房一套，单价为7000元/平方米，这套房子2002年的销售底价已是10290元/平方米，而随后两年上海房价一直在上涨。购房时，李的儿子尚在大学读书。

　　看到公示信息，宋濂溥前往市委组织部，提交了李征静在帝景苑购房的各种资料――根据干部选拔的规定，可以在公示期间向市委组织部反映公示对象的情况。

　　一个月后，在市委组织部办公室，组织部监督室主任杨建国和此前直接负责查办帝景苑问题的上海市纪委纪检监察三室胡泰祥一起，对宋进行了正式答复。

　　杨建国说，帝景苑的问题市纪委已经调查过，所以这次组织部不再启动调查。两人向宋耐心解释道，李征静通过朋友在帝景苑低价买房的行为，确实是“错误”的，但没有证据显示李和开发商之间存在钱权交易，所以他并不违法。

　　宋濂溥当场表示“服从组织意见”。他对记者解释说，自己只能反映一些情况，但尊重有关部门的决定。

　　近日，李征静的名字和新职位已经出现在上海市公安局内设机构主要领导任职信息栏里。

　　等待开庭揭秘

　　相关官员或他们的亲属，将不得不随着本案的开庭，与开发商对质。但此案还不知何时才能开庭

　　在上海乃至全国，干部低价购房，一直是个秘密。国家对此三令五申，上海也有着完整的干部住房等重大事项申报制度，并时有专项申报，但从此前查办的腐败案件中可以看到，此类现实并不鲜见。

　　举报者提起的这桩诉讼是否会再次揭开这个秘密？官员或者他们的亲属，是否会随着本案的开庭，与开发商当庭对质？

　　但现在，此案还不知何时才能开庭。

　　最初定于3月31日第一次开庭，但由于对方拒收传票等原因，又再改为公告送达传票。按照规定，公告送达的时期为3个月，因此开庭时间推至7月7日。

　　不料，开庭之前几日，法院又以荣福置业的另外一起诉讼新增第三人需要审查为理由，一并推迟了这个案件的开庭时间――这样的状况并不多见。根据惯例，公告送达的诉讼，如无特殊理由，少有推迟开庭。

　　至今法院未宣布新开庭时间及重发公告。

　　这起离奇的官司将何去何从，依然不得而知。目前，帝景苑的二手房单价大多为4-5万元/平方米，其二期项目正在缓慢施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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