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北京长城饭店内,停业装修中的“天上人间”已难寻往日的喧嚣与奢华。而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端,它的缔造者依然处在关注的中心。
覃辉的“成长轨迹”原本不见经传,而其中外界最为关注的一段――京城著名娱乐场所“天上人间”的起家过程,又是他尤其不愿意谈及的。在本报此前的采访中,有星美传媒的人士说,覃辉对于外界关于他是“天上人间”的老板的传言十分不满,因为他已经和“天上人间”没什么关系了。
“天上人间”在覃辉的整盘棋中的真正作用,或许只有等到故事完全揭幕,才能得悉全貌。
但获知任何未公开的信息,在眼下尤其艰难――覃辉过去的伙伴们正在竭力避开公众的触角。记者4月28日根据知情人士提供的地址来到长安剧院后的一条胡同内,寻找卓京商贸注销前的法定代表人黄锡援。一位女士透过门上的“猫眼”打探了足有半分钟才开口说话。她不愿开门,说黄锡援已搬家,但黄何时搬往何地,她一概不知。然而,据可靠消息,黄还住在此处。
从长泰歌舞厅到“天上人间”
一位早年曾因为业务关系对“天上人间”有所了解的人士告诉记者,最早“天上人间”由一家名为长泰歌舞厅的公司经营,但规模较小,格局与经营特点也与现在有些不同。
从工商局了解到的情况显示,现已注销的长泰歌舞厅有限公司是由一位路姓外籍人士注册,公司登记注册了“天上人间”商标,记者从国家商标局了解到,长泰注册的“天上人间”图文商标,商标意译为爱好、激怒、热情,商标专用期限截至2007年5月。
其后该商标转让给了北京长青泰餐饮娱乐有限公司――根据工商资料,该公司是由覃辉掌握、黄锡援任法定代表人的卓京商贸,与长德(新加坡)私人有限公司合资成立,1999年1月12日获批,当年4月开业,法定代表人为新加坡籍的林美峰。
长青泰登记的联系电话为长城饭店内的分机,总机接线员称,该分机对应的正是“天上人间”。一个巧合是,长泰歌舞厅与长青泰餐饮娱乐公司的注册地都同在北京长城饭店一层,有人士称,长泰歌舞厅就是长青泰餐饮娱乐公司的前身。
记者通过另一渠道了解到,“长泰”这个名字在长青泰成立之后,还以“长泰娱乐”的名义存在过一段时间,荆涛任副总经理,而荆涛正是长青泰成立之初的总经理。
坊间关于覃辉最早的“掘金”经历有两个版本:一为先从娱乐业赚到了钱,而后做铁矿石生意;另一说法是覃辉先从铁矿石进出口中赚到了钱,然后开始经营娱乐业。如果前一说法属实,则极有可能在长泰歌舞厅经营时期,覃辉已介入其中。
外界关于覃辉的具体信息很少,此前有说法称,覃辉出生于1968年,1989从四川某大学毕业之后,在航天部五院503所就职,后历任广州三菱公司经理、香港宝亚公司北京办事处首席代表、重庆涪陵区国有资产经营公司顾问、卓京商贸有限公司董事长等职。
而本报前年关于覃辉的报道中,提到另一个说法,在覃辉离开航天部五院503所之后,进了一家外资通信企业。据本报记者了解到的最新消息,该通信企业成立于1990年代初――此后的10年中,该公司的产品覆盖了中国的30个省区,取得超过2亿美元的销售额,而覃辉的确在其成立初期,跟该公司过往甚密,并因此结识当时在该公司驻京办工作的朱胜军等人。但目前尚不清楚,覃辉在该公司的业务发展中是否获得过个人收益。
一位自称对覃辉的情况颇为熟悉的人士告诉记者,覃辉出生于四川达县,但16岁左右即随父母来到北京,最初住在中关村一带某厂的平房。该人士称,覃辉未曾拿到过大学文凭,其学历为高中,比姐姐覃俭与弟弟覃宏都低。
覃辉的亲戚与人脉
“出国了。”覃俭的一位老同事告诉记者,这是他们对覃俭最后的印象。覃俭之前在中科院物理所上班。其同事称,两三年前因为出国未归,覃俭因而被除名。而覃俭的丈夫曲继发由某冶金所进入计量科学研究院,在覃俭离开物理所之前,以出国的名义离开了计量科学研究院。
即在覃俭离开物理所的同时,在资本市场上已显山露水的卓京投资股份发生变化,该公司公开信息显示,原本由覃辉拥有的卓京投资的90%股份转到覃俭与曲继发手中――另外的10%股份为饶卫平所有。
尽管在2002年-2003年间,曲继发等亲属陆续在卓京商贸、卓京投资等公司中持有股份,但据接近卓京的人士称,这些人实际上并未介入公司的实际运作。
与此同时,覃辉的团队成员名下也分别注册了多家公司。记者从工商局了解到,郝彬名下有北京星美广告、友通数字媒体、北京星美思锐广告、北京鲲鹏网景科技发展等公司;邢晶名下有北京星晨娱乐、北京东方魅力网络科技、北京昆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等公司。另外有一位目前尚不清楚与覃辉关系的黄姓外籍人士注册了3家与覃辉旗下企业名字相近的公司。类似情况不一而足。
覃辉的伙伴中,合作时间最长的当属在长青泰担任董事长的林美峰。林美峰最初因为长德与卓京商贸的合资,进入覃辉的网络。而最近发布的科苑股份公告称,接到控股股东安徽省应用技术研究所的通知,后者的股东海庆安科技在4月7日,与深圳名翔实业、长德(新加坡)私人控股有限公司以及海南兴源股份有限公司分别签订《股权转让意向书》,转让的股份分别为29%、28.39%、20%。公布的信息称长德(新加坡)私人控股有限公司情况成立于1994年,为综合性投资控股型高科技企业,法定代表人为林美丰。目前尚不能确认林美峰与林美丰是否同一人。
亏损的“天上人间”?
翻开北京市工商局的年检资料与现场探访“天上人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沉醉于“天上人间”的奢华氛围的顾客们很难想象,长青泰一直在高负债运作。年检资料显示,1999年长青泰资产、负债均为3000余万元;到了2001年,长青泰资产总额不过4655万元,负债超过4300万元;2002年,资产与负债同步增加了300余万元,分别达到5030.07万元、4677.43万元;2003年,资产总额仅增加了100万元,但负债总额又增加了250万元。经过4年运营的结果,资产负债率从1999年的近84%上升到了96%――上述所有负债,账面上均反映为短期负债。
与此同时,账面数据显示长青泰的运营在2001年-2003年中“每况愈下”。2001年营业收入3096.63万元,仅获得净利润4.86万元;2002年度,营业收入3251.93万元,净利润略微增加,达到42.67万元;2003年度,营业收入比上一年度减少了将近500万元,同时亏损了148.13万元。3年累计纳税近1600万元的长青泰不但分文未赚进,反而亏掉了100万元。
但长青泰在2001年-2002年间的一场诉讼中显示了其眼中的娱乐业常见操作手法。3年多前,长青泰诉深圳市天上人间饮食娱乐有限公司商标侵权。原告代理人根据深圳方的纳税额推断,后者在两年经营的营业额为5500万左右,称自己的很多客户来自东南亚和香港客户,后者的侵权行为使得自己的客户误以为是“天上人间”的深圳分店,由此的客源分流长青泰要求赔偿2200万元。
在被告提出其业绩是亏损的,长青泰的代理人表示不相信,声称从他们掌握的资料来看,该公司不仅不应亏损,而是赢利很多,并在庭审中表示,餐饮娱乐业的利润普遍在50%左右,但根据餐饮业的一般管理,为了避免重税,常常在做账时把盈利做成亏损,因此仅仅审计被告提供的负债表和损益表进行是不全面的,而更应该审计后者的现金流量表。
一位曾经经营过娱乐餐饮公司的影视制作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常规来看,长青泰代理人所称的50%利润率在行业中是不奇怪的,比较奇怪的反而是长青泰的营业额――其生意的火爆与年均近3000万元的营业额不尽相符。“他们要是说做了几个亿的营业额,我倒不奇怪……他们告深圳公司的思路是对的,查现金流量的情况比资产负债表、利润表更容易发现娱乐餐饮公司的真实经营情况。”该人士说。
两条腿的团队
2004年情人节的第二天,家住铁树斜街的一位诗人郭春孚在诗中写道:“与你同居者/无论男女/都有企图/与你同事者/无论老幼/都是对手/后面是路/前面还是路/走不完的路/因为有你走才叫路。”
一个有趣的巧合是,曾任北京连丰通信负责人的孙立军,过去就住在诗人所在的这幢楼中。根据长丰通信(资讯 行情 论坛)(资讯 行情 论坛)最新公布的年报,孙立军尽管在去年减持了61.65万股,仍是公司第十大股东,并在流通股股东中排名第二。
据知情人士透露,覃辉始终自觉面前有“走不完的路”,在发展起来之后,运作的平台逐渐转移,但跟随覃辉5年以上乃至近10年的早期伙伴――尤其是1960年代生人(包括卜娜、朱胜军、任建宏、李宝成等人),多半在后续的网络中仍比较受重视。他们和覃辉后引进的职业经理人成为覃辉团队的“两条腿”。
覃辉显然更倾向于用参与运作过连丰通信、主掌“天人人间”的长青泰和卓京商贸的人。从这个角度看,覃辉对上述项目的运作是满意的。
与孙立军同样在连丰通信工作过的卜娜,在覃辉身影淡出控股长青泰的卓京商贸时,两人一度分持卓京商贸的70%和30%股份,其中孙亦是卓京商贸东城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此后卓京商贸在布局中作用减小,孙立军开始出现在上海久盛和长丰通信的大股东名单中,而卜娜则开始在卓京系新重点――卓京投资中任董事,管理着卓京投资某信息部门,并对新成立的星美传媒起着重要的支持作用。
根据早期卓京系下属一家主做笔记本电脑和三星数码产品的代理公司的介绍材料,覃辉的老友朱胜军时任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在卓京投资成立后任董事,主管公司人事部门,由此同时掌握过星美传媒的人事大权,去年1月被增选为长丰通信副董事长。一度任长青泰总经理的任建宏,此后担纲星美院线的组建与运营,掌管着星美传媒中少数能赢利的机构。曾任长青泰董事的李宝成,在2003年覃辉淡出上海久盛时,李宝成接手了40%股份,亦是长丰通信第三大股东重庆朝阳科技产业发展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一正一副,其中一个是覃辉的心腹,另一个是外面引进的职业经理人”,前星美传媒人士如是描述星美传媒下属部门和子公司的典型架构,“心腹其实对专业不了解,起到的作用就是控制和监管。但这些人又不懂,所以不可能作决定,只能把情况反馈给覃辉。实际上对星美影响比较大的就是他本人,其他人可以左右的局面非常小。”
上层背景和黑道面纱揭开 覃辉传奇终收场
在拿掉“上层背景”和“黑道”面纱之后,游走于京港两地、以“传媒新贵”著称的覃辉还剩下什么
很少有人能够料到,2005年的仲春,当中国建设银行前董事长张恩照“出事”之后,第一个受到牵连的,竟是37岁的覃辉。
覃辉,北京朝阳区一家夜总会“天上人间”的老板,近年来连续控制了内地和香港的四家规模不大的上市公司,逐渐成为媒体关注的人物。
近年来,覃辉以其一掷千万购买豪车的做派,其与港星李嘉欣“订婚”的消息,其在影视传媒领域的几次收购,很使一些报刊大加吹捧,不惜给予“隐身富豪”及“民间传媒大亨”之美誉;而有见识的市场观察者也早已频发警告,对其混乱无忌、难见效益的“资本运作”深表怀疑。
2005年4月11日,就在张恩照“辞职消息”公开后25天,覃辉在北京被警方带走。虽然覃辉家人频频宣布覃辉“明天”就将放出,但有消息人士告知《财经》,至4月26日覃辉涉嫌行贿被正式批捕一事,已在政法系统内部公示。而长丰通信(000892)则于4月22日发公告称,覃辉仍在协助警方调查。
“天上人间”杠杆
2003年6月的北京国际车展上,当时惟一一辆宾利加长728标价888万元人民币。这辆车,后来被证明由覃辉购下。这个故事经过媒体的渲染广为传播,过去并不很出名的覃辉成了“大众级新闻人物”。
这是覃辉涉身商海后的第九个年头。虽然被有些媒体刻画成“隐身富豪”,但此时的覃辉之行事张扬,已为圈内人熟知,更成了其新贵包装的一部分。
覃辉出身于四川达县一个普通家庭,早年在重庆求学期间,结识了后来的妻子。他1989年毕业后,两人一起南下。覃曾在航天部五院的一个下属单位工作了不到一年,之后也曾在广州三菱公司和香港一家公司任职。
覃辉中等身材,相貌英俊,性格活泼善交际。这些特征后来被认为都有助于他早年以做销售在商海站稳脚跟。他的妻子是北京一位退休高官的夫人之侄外孙女,此背景,据信也为覃辉多有利用。
“他的背景不算深厚,但他把这点关系用到了极致。”一位接近他的人士评价说。
覃辉1991年离开职场,做起了自己的生意。1994年,他成立了一家卓京商贸公司,在铁矿石进出口生意中赚了不少钱;也曾热衷于在股市投机,不时有所斩获。不过,覃辉最主要的发迹场所和显赫的生意来自娱乐业――北京一家名叫“天上人间”的夜总会。
或与早年间做销售时的个人经验有关,覃辉对夜总会有特殊爱好。他的“天上人间”坐落在北京五星级酒店长城饭店内。鼎盛时不仅充满奢糜气氛,更以“美女如云”在夜总会爱好者中传为佳话。
1999年,覃辉将“天上人间”75%的股份置于自己新注册的北京中外合资长青泰餐饮娱乐公司时,工商登记上的出资额为195万美元。以此推算,当时此夜总会的资产总额当估至260万美元左右。但熟悉内情的人认为实际价值应不止于此,因为“天上人间”的年利润至少在2000万-3000万元,可谓真正的“现金奶牛”。
“天上人间”给覃辉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现金流,更有大量的关系和机会。他借这一交际场,结交了大量权势人物、银行行长和社会名流。而集结于此的一批模特和美女,招之即来,挥之则去,为其日后的“事业”巧妙助力。
“覃辉把这个队伍称为‘马子队’。”一位与覃辉交往过的商界人士称。
A股公司掘金
覃辉和妻子育有一女。据说他沉缅于娱乐场的生活方式很难得到妻子的认可,两人关系一度失和。但覃辉对女儿一直相当关爱。
其妻29岁时在北京一家医院病逝,其时,覃辉正流连于四川的夜总会。
此时的覃辉靠“天上人间”助力,翅膀已经比较硬。2000年6月,他成立了卓京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号称注册资金4800万元,从此开始了大踏步发展。
与许多中国式“资本高手”一样,覃辉将目光瞄准了上市公司。在早年炒长丰通信(000892)股票得手后(注:1999年-2000年间,长丰通信股价涨了6倍之多),他于2000年5月到6月间,以反收购方式低价进入,持股26.61%,掌控了这家公司。
长丰通信对于覃辉颇有融资功效:在反向收购中,上市公司于2000年5-6月分两次收购覃辉控制的重庆连丰通信有限公司88.1%的股权,共支付近5.4亿元,溢价4.2亿元。2001年9月,卓京投资和长丰通信共同组建的星美传媒宣布成立,上市公司是占股35%的股东。后来几经增资扩股,卓京投资持股达到88%,长丰通信成了仅占12%的小股东。在此项目中,上市公司出资3850万元。
12月,卓京投资又将所持中华通信26%的股份拆开,将其中15.35%股份转手长丰通信,从上市公司拿走1.25亿元。而当初买下这部分股份,总计付出5000万元。
2003年9月,长丰通信入股星美传媒等投资的星美数字信源中心。该中心后更名为友通数字媒体有限公司(下称友通公司),注册资本4亿元。在几番变更后,长丰通信持股40%,前后出资共计1.92亿元。
在上市公司资金流出的同时,长丰与卓京合资的星美传媒也在大举发展,进入了影视、演艺、广告等行业。星美旗下陆续成立了星美影视文化传播、星美演艺经纪、中影星美电影院线、北京星美广告等公司。在长丰通信的大本营重庆,星美还投资1000万元进入了网吧业。
与此同时,星美的对外合资并购行动也显得颇有声势:2001年投资国家级电影档案收藏和研究机构北京华夏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持股45%;2002年4月,购入北京台资企业飞腾影视制作六成股权;2003年3月,收购著名相声艺术家姜昆的鲲鹏网城七成股权;2004年又购入上海中录音像有限公司、北京东方正艺电视艺术公司等。
在长丰通信尝到甜头后,覃辉也曾对国内其他上市公司饶有兴趣。2004年2月,他已确定将收购湘计算机(000748)25%的股份,作价3.8亿元。然而,股权款尚未付清,卓京投资就通过各种渠道共从湘计算机“借”走了9000万元。事情败露后,原股东长城集团退还了卓京投资股权购买款1.59亿元。
“香港仙股大餐”
可能由于“天上人间”的社交活动给了覃辉太多的机会和启迪。一经跨出这一天地,他的扩张脚步便不可控制地提速。
2003年夏天,覃辉通过自己在英属维京群岛注册的SMI公司(Srtategic Media International),开始了在香港的收购活动。一年多时间里,他渐次入主了三家香港上市公司,分别为东方魅力(0198,HK)、流动广告(0307,HK)和现代旌旗出版(8010,HK),并将另一家上市公司阳光文化 (0307,HK)所控制的阳光卫视70%的权益拿到手中。
此后,东方魅力与现代旌旗迅速被更名换姓,成为印有覃氏标记的“星美国际”和“星美出版”。
覃辉跨入香港资本市场,主要的引路人是“壳公司”卖家陈国强。陈国强在香港有“壳王”之称,旗下企业众多,目前至少控制着10家上市公司。一位香港证券界人士告诉《财经》,陈本人谙熟以结构复杂的“企业树”开展财务运作之道。
覃辉选择进入的多为香港市场上的三线公司,亏损连连并不为人看好。香港一家证券公司投资部负责人告诉《财经》,2003年年末,覃辉派人与该公司接洽,希望协助炒作东方魅力股票。“他们想用内地资本市场那一套让我们帮他搞定。但在香港起码要准备2000万,才可能炒炒主板。”由于覃辉拿不出这笔钱,交易没有谈成。
该人士向《财经》透露,覃辉在交易后发现东方魅力的股票太分散,很难炒高,非常着急,也由此对交易伙伴陈国强“有些意见”。
该人士推算,覃辉前后两次收购东方魅力股票,总共大约要付给陈国强1亿多元。“我们感觉覃辉其实并不太懂资本运作。”他评价,“别人可能1000万港元就买下来了,他花了这么多钱,有点邪。”
覃辉的香港之役一度“连下数城”,加之名人环伺,在内地小报上一度被炒得沸沸扬扬。其实在香港投资界看来,他的几个收购项目都算不得什么杰作。
东方魅力至2003年已亏损7668万元,而且收入的50%以上来自餐饮业,已经算不得娱乐业公司;旗下的流动广告业绩也乏善可陈;
阳光卫视的亏损更是人所共知,一度被视为阳光卫视总裁的吴征直称为自己的“滑铁卢”;
至于持有《成报》的现代旌旗出版,更是香港报界人所共知的亏损企业。
《成报》迄今70年的历史固然可赞,但至本世纪初,昔日光环已然剥落。这家报纸2000年11月经陈国强之手借壳上市,后一度转至吴征之手,改名为现代旌旗出版,但亏损的经营状况并未改变。直至今日,人们仍难以辨清2003年一度被媒体爆炒的“现代旌旗控制权争夺战”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吴征假戏真做,有意脱手。不过,自覃辉接手后,《成报》的经营更是每况愈下。
一位接近《成报》高层的人士向《财经》记者透露,这张报纸的负债已从覃辉私人全资控股的SMI(StrategicMediaInternational)接手前的4000多万港元激增到1.4亿港元,目前几乎没有流动资金可以支持运营,如果到5月底情况仍无改变,《成报》和其控股公司星美出版(原旌旗出版)可能将宣布破产。
直到今天,香港投资界对覃辉所控三家上市公司的关注仍十分有限。大福证券媒体研究员JOEY表示,他从未跟踪过这三家公司,因为市盈率太低,“研究媒体的分析员同行中没有谁研究过这些股票。”中银国际分析员吴维克也表示,香港主流资本界迄今对覃辉所知甚少,“他接触的多是电影圈、娱乐圈的人。”
不仅仅是输家
覃辉入主香港三家上市公司及阳光卫视,耗资约计4亿港元左右。这笔巨款纵使分期偿付,加上维持经营所需的费用,也有很大资金压力。
于覃辉而言,钱从何来?可以肯定地说,此时忙于大铺摊子四处腾挪的覃辉不可能从自己的企业中拿到这笔钱,其资金机会只能来自直接间接的银行贷款和“市场运作”。
覃辉在香港的“市场运作”被认为得不偿失。他掌控四家上市公司后,在东魅(后来的星美国际)配股集资约1900万港元,在星美出版于2004年4月和7月两次配售集资2374万港元,此外就再无斩获。从股价一路下滑的轨迹看,也无法想像当年覃辉在内地炒作长丰通信的辉煌能够在香港复制。
从2004年3月到2005年初,东方魅力及后来更名的星美国际曾宣布,在内地收购覃辉“星美系”国内资产的股权,主要为院线和网吧,所需现金总计近8亿港元。此时的星美国际一直处于亏损,其收购资金从何而来、是否如数支付,也不得而知。分析人士认为,这一轮收购更多地像是在炒作“收购概念”以激发市场的想像力,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2003年6月,覃辉控制阳光卫视后,当月即全面改组了董事会。此后至2004年9月,阳光卫视广告收入只有约300万港元,累计亏损已逾港币3000多万。覃辉大量裁员,拒付营运款项,致使阳光卫视长期欠付员工工资及各项运营费用。
不过,覃辉也从阳光卫视拿到了一些实利,只是被指拿得“很不光彩”。《财经》从持股该公司30%股份的泰德阳光(0307,HK)获悉,覃辉2003年9月得手阳光文化不久,即将一套电视制作设备走私至内地。此套设备购入价约300万美元,公司转让时扣除折旧,估值1774万港元。覃辉拿到内地后,自作主张作价1亿元,卖给了有上市公司参股的友通公司。
按香港法律,这一行为涉嫌盗卖上市公司资产。目前已有知情者向香港廉政公署进行了举报。
2004年初,覃辉通过购入现代旌旗出版,获得《成报》控制权,香港市场上有人甚至称此项收购带有某种“来自北京的政治背景”。覃辉亦在此后邀请原《北京娱乐信报》社长崔恩卿进入成报董事会,并高调宣布其加盟,向外界刻意强调崔是中共党员、“身份特殊”之类。
知情者称,覃辉尽管收购了《成报》,却从未踏入报社大厦,只有其弟覃宏和星美国际副总经理邢晶偶尔问津。2004年4月《成报》报庆,新任董事局主席覃宏曾代表投资人,面对媒体公开承诺年底前将把报社扭亏为盈。但此后事实是报纸经营每况愈下,如今已沦为资不抵债境地。
据悉,《成报》现在1.4亿港元的负债中,有8000多万发生在覃辉接手之后。公司还屡屡传出欠薪、欠租的丑闻。
即便如此,《成报》仍成了覃辉“资本运作”的平台。今年3月5日,由现代旌旗出版更名为星美出版的上市公司发布公告,称已取得发行《中国联合商报》的独家经营权;还曾宣布购买了英国时尚杂志《OK》的中文版。星美出版高层人士告诉《财经》,就在发公告之前,覃辉之弟覃宏曾往《成报》发传真,要求他们散布消息。公司股价从2分一度升至5分,公司董事会才被迫发布公告。
据《财经》调查,星美出版的两项交易均有极大虚假成分。星美出版从2004年7月始,与由《中国仪电报》更名而来的《中国联合商报》洽谈合作,一度承诺注资2000万元。但因其承诺未能落实,前后打入资金仅百万元,目前交易已经搁浅。而《OK》主编陈燕则否认与覃辉有资本合作。
谁来约束银行
相较资本市场上的左支右绌,对覃辉来说,拿钱最容易的办法,或许还是从国内银行贷款。
迄今覃辉旗下“星美系”、“卓京系”及各类投资公司究竟从国内银行拿到了多少钱?一时难有详实数字。《财经》比较确切地获知,覃辉曾从中国建设银行、民生银行获得巨额贷款,可确认的数字达10亿元之巨。
《财经》多方确认,覃辉旗下公司曾于2002年从建行贷款逾6亿元。覃拿到这笔贷款,经过了行长张恩照的特别关照。
知情人士说,张恩照过去的熟人绝大多数为上海人,他素来对不说上海话的民间人士不敢过于信任,1999年10月调到北京后更是谨慎。而覃辉过去在建行主要是与行长王雪冰相熟。2002年1月王雪冰落马,覃辉遂设法与张恩照发展了“友情”。据分析,张认识覃,当由张非常信任的上海人所介绍。
覃辉的星美传媒从2002年下半年起着手向建行申请贷款,并于当年获准。由于星美传媒在市场上缺乏业绩,大银行向文化企业贷款也十分罕见,经手此贷款的星美传媒董事长李威承认,建行此举“主要是支持传媒产业”,“有风险投资的性质”。
同时,《财经》获悉,覃辉旗下公司2003年以来在民生银行的贷款,总额至少在4亿元。覃辉如何获得该笔贷款情节不详。来自民生银行的消息说,如此大额贷款须经总行批准,在发放时除必要手续,还必须有抵押品。
具有外资银行经历的李威告诉《财经》,星美传媒获得建行的巨额贷款经过了正常手续,并且办理了抵押。贷款抵押物包括了上海江宁路上的香樟大厦公寓式酒店、北京CBD区鹏润大厦耗资7000万买进的一层办公楼,以及北京怀柔的飞腾影视基地,“等于押上了覃辉当时掌握的所有物业”。
但《财经》在调查中发现,情况并不尽然。
北京CBD区鹏润大厦位于东三环路附近,星美传媒曾花7000万元买下该楼B座19层,面积3600多平方米。但一直没有拿到产权证,如抵押给建行实属非法。事实上,只有开发商有权在办出产权证之前抵押期房。北京市房地产交易网的资料显示,鹏润大厦开发商北京新恒基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已于2003年3月将鹏润18420.49 平方米抵押给建行北京石景山支行,其中包括B座19层的若干面积。北京市房地产管理局官员告诉《财经》,开发商最近刚办完鹏润大厦的确权。
在建行对星美的贷款中,有一笔1.7亿元的款项,抵押物为上海香樟大厦。资料显示,这幢物业为一所在建大厦,2003年2月设定为抵押物。
《财经》通过现场调查获悉,该幢大楼在上海江宁路219号至229号,地处上海黄金地段,原是一幢始于1995年的烂尾楼。覃辉2002年9月接手后重新启动,接盘公司为久盛投资有限公司,总投资为2.3亿元。该楼盘名为“香樟花园”,是一幢24层的酒店式公寓。目前外装修已完成,内装修也进行了一半,但由于缺乏资金,已于2004年6月停工。大楼留守处一位浙江舜杰建筑股份有限公司的经理人员告诉记者,该公司承包此工程后,久盛一方只付了3000多万,目前尚欠6000多万元工程款。
覃辉2002年9月拿到这一物业后,于次年2月确定为建行贷款的抵押物,债权1.7亿元。2004年5月24日,覃辉又将此大厦二次抵押给民生银行,抵押款仍为1.7亿元。至2004年12月,覃辉通过久盛投资对此在建楼盘进行第三次抵押,向民生银行贷款。此次贷款额为1.4亿元,通过香樟大厦抵押债权3360万元,余额据称用星美集团的部分光纤抵押。
至此,覃辉企业通过香樟大厦这一在建物业,抵押债权达3.73亿元,均为三年期抵押,分别于2006年和2007年到期。
2004年9月,港商陈国强控制的香港中策公告,称此项目已作价4.5亿元卖给该公司,交易原定今年6月完成。而买方已于去年6月通过其控制的公司Apex Quality Group,付出定金5000万元。有分析称,这部分“定金”,很可能已折为覃辉其时从陈国强手中购买股份之款项。
现在无法确定民生银行和建行在对香樟大厦抵押时,是否经过物业评估。但据香港中策公告,该项物业的市场价格在4.5亿元。此外,此项物业已拿到定金5000万元,欠工程款6000多万元,且内装修远未完工。纵使能够按已定的4.5亿元出售,扣除定金和工程款后,余款仅在3.4亿元以下,与建行和民生银行的债务相比尚存明显缺口。
覃辉控股60%的飞腾影视基地拥有部分物业,属覃辉手上可用于抵押的主要资产之一。《财经》了解,该制作公司的土地和房屋2003年9月被认定总值在1.8亿元,抵押给民生银行获得了1.2亿元贷款;2004年6月重又核定抵押价值1.3亿元,再度从民生银行获得一年期贷款9000万元。在该公司占股40%且在2004年8月前为总经理的周令刚表示,他一直到最近才获知此事,并准备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股东权益。
《财经》尚未获得此物业抵押给建行的资料。倘如李威所说确有此事,应属重复抵押;如无此事,则建行6亿元贷款抵押物严重不足。
除上述大宗贷款,覃辉旗下各公司也与银行多有往来,仅从公开资料统计,诉讼金额累计已逾2亿元。从2004年10月起,上海、重庆、成都等地已陆续有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向法院提起诉讼,申请财产保全。
其中包括:上海远东国际租赁有限公司诉长丰通信公司租赁合同纠纷案;招商银行成都营门口支行诉长丰通信公司借款合同纠纷案;中信实业银行成都分行诉成都长丰公司、长丰通信公司借款合同纠纷案;招商银行重庆上清寺支行诉长丰通信借款合同纠纷案;重庆太极实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诉长丰通信担保纠纷案;中信实业银行南京分行诉江苏长丰通信和长丰通信公司借款合同纠纷案等;金信信托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诉卓京投资和星美传媒集团借款合同纠纷案等。
“双面”覃辉
虽然内地一些媒体一直倾向于将覃辉描述成“隐身富豪”,但熟识者说,此人实际上行事张扬,好出风头,并无“隐身之想”。他之所以今年1月前陆续辞去诸多公司董事长、法人代表,主要是受一位“风水大师”的启发。据说,此大师告诉覃辉,他必须行事低调,否则将有祸临头。
覃辉转为低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得罪人太多,特别是早年得罪过公安人员。知情人说,上世纪90年代后期,曾有一位北京市高级警官到“天上人间”喝酒。喝出其洋酒为假酒,表示不满,竟被这家夜总会的保安扣起来暴打了一顿。此事几乎酿成警方与“天上人间”的冲突,“天上人间”为此歇业,不久通过关系复又开业。但覃辉自知与公安还是结了些“梁子”。
时至今日,曾与覃辉打过交道的人,对其评价可分为两类:一类认为他主要是个“准黑道”人物,仰仗夜总会培植的关系横行市里,无论待人还是经商都罕有诚信,其主要手段为“贿”、“吹”、“骗”、“偷”。覃辉的“赖”也相当知名,声称以巨资买下大量资产,但其喧嚣一时的购并,例如买入飞腾影视中心、鲲鹏网城、阳光卫视控股股权等,各家欠款均可以千万元计;购买夜总会“钻石年代”,至今还欠付几百万元,即为商界人士所诟病。
据说,覃辉与台商周令刚在经营飞腾影视中心发生分歧后,周令刚愤而出走,覃辉竟在背后举报构陷。幸而周向警方出示证据以示清白,方免于牢狱之灾。
但是还有一类评价,倾向于认为覃辉“有想法也有志向”,主要是欠缺能力和扎实肯干的精神。曾在星美传媒任职两年、后出任董事长的李威即认为,覃辉并非有意赖账,主要还是“摊子铺得太大,用有限的资金打造无限的王国”,而且“不能容人,做什么都恨不得100%控制,不能引进战略投资者是他失败的原因之一”。
今年4月24日,在接受《财经》电话采访时,已经离开星美传媒近一年的李威认为,“星美最大的遗憾也是我感到惭愧的地方,就是始终没有考虑过现金流管理问题。星美的最大弱点是没能建立一个好的内容王国,然后再去建渠道。还有覃辉的思路和不能容人这个最大的缺陷,使星美错过了很多机会。”
李威介绍,星美曾与冯小刚、赵宝刚等影视导演洽谈过合作机会,东魅的曾志伟、王远峰也都是能人。两年来星美取得了中港等地13部电影的大陆播映权,“有很多好片子,但是(公司)管理太弱”,“没有什么盈利”。
无论何种评价,覃辉与他的“卓京系”、“星美系”确乎普遍不被业界人士看好。2004年下半年始,覃辉旗下公司资金已是捉襟见肘,以至不得不取消了原计划9月举行的星美集团成立庆典。
纵使没有“张恩照事件”这一最近的导火索,许多人都断言,“覃辉是迟早要出事的”。
《财经》获悉,星美出版集团主席邢晶已经在覃辉事发前一段时间就提出辞职。在覃辉被警方带走之后,记者曾联系现任星美、卓京的多位高层。一些人士接受了采访,还有一些仍在犹豫。
“他们还在观望,怕现在说话,覃辉万一出来会报复。”一位与覃辉打过多年交道的香港商人评论说,“覃辉这个人,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不过,覃辉还有机会吗?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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