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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一座悄然老去的城市 4分之1户籍人口逾60岁 |
www.sinoca.com 2010-04-28 生活周刊 |
今年3月下旬,上海市民政局、市老龄办、市统计局公布了最新统计的上海老年人口和老龄事业监测统计信息,显示上海60岁以上的老人,已占户籍人口近四分之一;预计到2015年,这一比例将升至三成。老龄化问题,已摆在了我们眼前。我们准备好了吗?
从2010年到2030年的这20年,上海人口老龄化乃至高龄化将迎来鼎盛时期。当压力持续升高,许多上海人,特别是处于“夹心层”的白领工薪族,不得不认真考虑赡养老人的大问题。届时,不仅仅是人们关于养老的伦理观念需要转变,这个城市的养老模式和体制,也面临极大的挑战。
“雨水充足、阳光明媚,随便撒一把种子就能长出苗来。”易富贤这样向生活周刊记者形容当下中国所享受到的“人口红利”。他现为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科研人员,长期关注中国人口状况,写过颇受争议的《大国空巢》。
根据易富贤研究,至2010年,中国15-64岁的劳动力年龄人口达9亿多、19-22岁最有活力的人口达1亿,均创下历史纪录。相应的,老年抚养比(非劳动年龄人口中老年部分对劳动年龄人口数之比)仅11%,总抚养比不到40%。“和发达国家比较,应该说是轻松的。”易富贤表示。
“人口红利”也分给了上海。目前,上海6.6个劳动年龄人口对应一个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养老问题尚不突出。城市化的先行优势、人口规模优势和大都市特有的集聚效应,也都在减缓老龄化速度。“但是――”逻辑开始拐弯,“20年后,中国老年人口的数量翻番,老年抚养比将升至27%。”易富贤指出,近期的“民工荒”算是初露端倪。
观念的冲撞
现实往往比逻辑转得更快。许多上海人,特别是处于“夹心层”的白领工薪族,整天疲于奔命,重压之下,不得不认真考虑赡养老人的大问题。送养老院,于是成为一种选择,未来几年,市民政局等有关部门也的确会加大投入。
但真要把长辈往养老院送,并不容易。“我有个朋友,两年前送父亲去养老院,整个家族一片反对声。”文化公司经理陆新瑾告诉记者。去年11月,当她自己也把91岁高龄的父亲送到养老院时,是有些忐忑的。照传统观点,这种行为距离“不孝顺”才一箭之遥。不仅亲友,老人本身也有想法。
因此,尽管千挑万选后的那家民办养老院挺不错,陆新瑾仍事先“骗”父亲说,是去“康复中心”。入院那天她才托出真相,并宽慰道:这是“带护理的”养老院,除了名称,和康复中心、护理院没什么区别。
可没几天,陆新瑾又把父亲接了回来。原来,院方安排老人住二楼,陆新瑾发现,室友中有忧郁症患者,拒绝和外界沟通,全靠护理工照顾。她侧面了解到,有的老人就是因为被子女送进养老院而想不开,滑入了沉默的深渊。“我怕爸爸受坏情绪感染,心里有疙瘩,所以虽然付掉了两周的费用,但一直没去住。”经院长协调,老人搬进新开辟的三楼,陆新瑾才放下心。
“也是没办法。”陆新瑾说,去年父亲不慎骨折,由于伤了股骨,无法打石膏,使出院后的养护造成困难。“我爸爸不安分,经常独自活动,妈妈不在了,我们又管不住,恢复受到很大影响。”陆新瑾工作忙,遂想找个机构代她“监督”,住医院不可能,便想到了养老院。
这种“没办法的办法”,有一定普遍性。爱晚亭敬老院院长顾毓青即坦陈:“十年前刚开张,社会上还认为老人来养老院是子女的不孝顺,好多年来,我们床位都招不满。”近些年情况好些,但离解开心结,观念完全更新,尚有一段距离。
现实的推力
老观念和新观念之间的距离,应该说是不短的。但走完短距离,未必需要长时间,如果有现实压力的助推。
这个压力是:据市民政局、市老龄办、市统计局公布的最新数据,截至2009年12月31日,上海60岁以上老年人口达315.7万人,占户籍总人口22.3%;如将年龄提高至65岁,则占15.8%――“老龄化”概念都罩不住了。按国际标准(14%),上海已驶入“高龄化”阶段,向“超高龄”迈进。
这和华东师范大学人口研究所建立的预测模型相符。该所所长桂世勋告诉记者,根据他们的统计和测算,上海的老年人口会于2009年突破300万大关,这已成现实,且稍稍加快。此后更是逐年增长,2015年超400万,2030年达到峰值:547万。
可见,从2010年到2030年的这20年,变得尤为关键,高级经济师戴律国称之为“迅猛增长期”。他撰文称:“这一时期,上海人口老龄化乃至高龄化为世界罕见,也是中国历史上老龄化的鼎盛时期。”戴律国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图形上看,如同原爆时产生的蘑菇形。注意,“蘑菇云”是今年起升腾的,简言之,上海已驶入了人口结构发生巨变的那个“弯道”。
这个弯拐得很逻辑,也极现实。当压力持续升高,无论“夹心层”本身乐意与否,陆新瑾等人当初的选择,就成了有效的解决方案之一。届时,关于养老的伦理观会迅即调整――现实能为一切观念转换提供合法理由。
但问题在于,“上海是中国最早进入老年型人口的特大城市。”桂世勋说。最早,意味着缺乏经验,特别是应对“高龄社会”的经验。而在易富贤看来,30年“中国奇迹”有“人口红利”的功劳,而当“蘑菇云”渐渐吞噬红利,现行发展模式也会遭遇瓶颈。
撒种子就能长苗的时代远去了,今天的70后、80后既面临着赡养长辈的现状,也面临着“防老”的未来。当你我老去,将面临怎样的情境?上海的养老体制和各类养老机构,准备好了吗?
空等的尴尬
“只剩下了一个床位。”陆新瑾回忆,“如果不是三楼及时装修完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父亲住的梅陇敬老院位于虹梅南路,附近几家也“客满”了。闵行区社会福利院院长陈方告诉记者,他们2000年后正式向社会开放了600个床位,规模很大了,仍旧供不应求。“床位全部住满,还有700多个人等候入住。”
传统的外环和外环以外尚且“一床难求”,回头看市中心,情况更是可想而知。上海第一社会福利院坐落于宛平南路,由市民政局全额拨款,设施完善,院长王定荣向记者透露,院内194个床位早就满员了,“仅2005年后申请登记的,就还有700多人在排队。”
康乃馨老年公寓身处内环,可谓占据黄金地段,记者在其周围步行仅10分钟,居然看见了另两家养老院。但接受采访时,老年公寓主任许建萍表示:“我们之前做了一年半的调查,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开一个。”她的理由是,杨浦区有60万老人,养老院却只有45个,而且以“老年公寓”为概念的养老院只此一家。康乃馨距开业尚有半个月,91个床位就已经被预订了30个。看来,他们的判断很准确。
“老人们深知床位紧张,所以一旦住进来就不愿离开。”陈方院长告诉记者。王定荣院长则表示,入住第一福利院的老人,基本是“养老送终”。采访中,记者听到了好几个案例:老人或进医院手术,或被家人带回住一段时间,但都会继续支付相关费用,以免失去床位。
既然城区超负荷,有人就往郊区发展。卢湾区60岁以上的老人比例,超出了市平均标准,全区7家养老机构“超员”已久。2007年底,刘培蒙便和卢湾区民政局合作,在松江区叶谢镇开办了银叶港湾敬老院,拥有300多个床位。不料开业一年多,床位闲置率达80%,少人问津。9号线的开通虽然带来了人气,今年也好一些,但总体状况仍不尽如人意。
这种“城热郊冷”的现象持续了好些年,究其原因,就是路途遥远,城区老人及其家属宁愿空等一场,也不想舍近求远。对此,刘培蒙曾抱怨,家属不应贪图自己方便,而要依据老人的喜好选择。
不过,陆新瑾的话或许更具代表性:“正因为考虑到父母的感受,才不考虑太远的地方,否则他们真会以为我们在变着法遗弃他们。”梅陇镇敬老院和陆新瑾的家就隔着一条河,“爸爸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确实,对于刚刚挣脱观念枷锁的子女,走出第一步已属不易。
民营的困境
刘培蒙起先是做水管生意的,因有感于老人无处养老,投入600万建养老院。尽管获得过卢湾区民政局的300万资助,但作为民营养老院,个中艰辛亦不难想见。刘培蒙却以“我们是干实事的”为由,拒绝谈论。语气有些生硬,似刻意压制着什么。
快人快语的顾毓青则说得很直接,“有多少困难,只有我们自己清楚!”顾毓青是李双双扮演者、著名表演艺术家张瑞芳的亲家,1999年底两人合计着办一个养老院,具体事项由顾毓青负责。次年养老院动工,原先答应资助60万的朋友因资金被冻结,款项无法到位。情急之下,张瑞芳拿出了积蓄,顾毓青在澳洲的女儿女婿,虽家徒四壁也掏出10万元。还是不够,顾毓青一咬牙,卖掉了房子,18万――放到今天,后面加个零再翻倍都不止。
可养老院差不多亏了十年,“2006年之前年均亏损24万,只能东挪西借,去年刚有起色,盈利一万。”说着,顾毓青为记者算了一笔账:爱晚亭月入9万,去掉房租2.7万、护工工资3.7万、水电煤8000,以及每月还5000元旧债,“再加上其它支出,还剩多少?”顾毓青把退休教师的工资全投入了,平时就住养老院。“养老院的房子也是租的,这就是说,我没有自己的房产了,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办养老院究竟赚不赚钱?据记者了解,公办养老院不以盈利为目的。市第一社会福利院院长王定荣告诉记者,该院为市民政局全额拨款单位,“我们的楼是1984年造的,需要维修的年份拨款会多一些,近十年算下来,大概年均1000万。”闵行区社会福利院则由区政府拨款,“每年1000万,我们收入600万,采取收支两条线,收到的都上缴。”陈方院长透露。
相比之下,民办养老院就要面临盈利压力,而据记者了解,即便是运作良好,多数也只能做到“微利”。一个出路是走高端路线,如亲和源老年公寓。从开业之初,房租就收到3500元、护理费300-600元、餐饮每天15元。由于硬件设施一流,提供优质服务,价高、位置偏等均未影响亲和源,开业初期就有数百人来登记,且不乏华侨、港澳人士。
至于普通民办养老院,向老人收取的各项费用约在2500左右。新世界养老院护理部的刘主任抱怨:“每个月光水电煤就要六七千,所以我们还在亏本。”顾毓青则指出:“床位在50个以下的很难生存。”而令他们焦虑的是,政府的扶持何时能加大力度。爱晚亭去年才获得第一笔民政局拨款,22万元。
民营养老院难以盈利,确实是个问题。毕竟亲和源每月4000多元的养老费用,多数上海家庭恐难承担,何况高端市场的容量也有限,如果民营资本长期无法在中低端市场获利,要么政府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要么继续让老人等待公办的床位空出来。上海社科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博士舒汉锋指出,政府应鼓励社会资本投向养老领域,“不要怕民办的有缺陷,政府要做的就是加强监管。”
模式的局限
按照有关部门的规划,上海要形成“9073”格局――90%的老年人由家庭自我照顾、7%享受社区居家养老服务、3%享受机构养老服务。这意味着,身体健康、生活能自理的老人将主要由其家人负责照顾;如家境不佳,老人身体也不好,则由社区提供上门的养老服务;剩下的3%,特别是病重的,则进入养老机构。换言之,在未来的养老体制中,养老机构在养老中所占比重,有可能下降。
然而,这更多地取决于配套服务能否跟上。陆新瑾告诉记者,她最初跑的是静安区康复中心,对那里的条件也相当满意,“可人家有规定,不收骨折的。”出于无奈,她才去了梅陇敬老院,令她欣喜的是,那儿居然有骨科护理,护工也有丰富的医学知识。因此,如果社区居家养老无法满足这类需求,陆新瑾肯定还会选择养老院。
不过,养老院模式本身也确有局限。朱敏娟女士是一家公司的财务,她的婆婆患老年痴呆,常趁家中无人时外出“散步”,无奈之下,只能将她送进养老院。“我至少跑了8家,多被拒之门外,他们不收残障老人!”朱敏娟抱怨,最后她才找到了周浦的民乐养老院。”尽管路途太远,也顾不得了。”正是由于养老院床位紧、门槛高,据记者了解,一些社区医院里躺满了老人,使之成了“变相”养老院。
显然,现实情况和“9073”格局中的那个3%是有些冲突的。而养老院也有苦衷:照顾老人本就有风险,收了残障、病重老人就要冒更大风险――有可能老人跌一小跤,养老院就得跌一大跤。近期,某民办养老院就因院内老人出现意外,而缠上官司。故此,很多福利院设立了门槛,对申请入住的老人进行一番“甄别”。市第一社会福利院一般情况下不收残障老人,闵行社会福利院也不收,爱晚亭等民办养老院也不收病情太重和残障老人。
可见,诸种养老模式恐不宜“一刀切”,而应真正形成有效互补。一方面养老机构自身需改进,另一方面社区居家养老也应提供相关服务,起到替代作用。舒汉锋博士还强调,养老保险这块也须加强。
还需提醒的是,桂世勋教授曾指出,关于上海抚养比的各项调查,多以“户籍总人口”为基数,而问题的复杂性在于,“外来常住人口有多少会在年老后继续留下,变数很多,与户籍、社会保障等制度的变迁及生活水平的变化有关,很难预料。”
相关Link 中国养老院现状略览
截至目前,全国有各类养老服务机构3.9万个,总床位270万张,平均每千名老人拥有养老床位数16.9张,发达国家则为50~70张,与发展中国家亦为20~30张的平均水平也有不小差距。
我国养老机构仍以公办为主,在城市养老机构中,民政部门举办的社会福利机构、光荣院、精神病院等收养性福利机构占59%。民办养老机构发展缓慢。
上海现有580多家养老院、福利院等,现有7.7万张床位。
上海中心城区人口集中、老人多,养老院也较集中。
上海最大的养老院于今年1月在长宁区开工,预计可提供近千张床位。
目前,上海居家养老服务社近240家,有3万多名居家养老服务员已经开始为16.3万左右的老年人提供居家养老服务。上门的居家养老服务,主要包括“六助”服务(助餐、助洁、助急、助行、助浴、助医)。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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