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上海公安网发布的“战绩”表明,这起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最终抓获65人。而南都周刊记者调查发现,仅银都路2688弄一处抓捕点,当天至少有6处房间被错破门而入,30人被惊扰,其中12人被错拷,8人被带走后放回。
背上被打了一警棍的陈峰模拟当时被抓捕时的场景。 摄影·石扉客
“你们是在搞反恐演习吗?”
确如事后上海当地媒体报道所说,“这个过程就像一个默片”。全副武装的特警从三楼阳台潜入房间时,正在上厕所的陈峰毫无察觉。
穿着三角裤头的他,刚从马桶上站起来,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只听一声断喝,“趴下不许动。”一条大汉闯了进来,头蒙黑纱,手持警棍。他惊得“扑通”一声跌坐回马桶上。
只见一道黑影掠过,背上被结结实实抽了一记,陈峰完全蒙了。从《新民晚报》当天刊登的现场照片上可以看到,上身赤裸的陈,双手抱头,蹲在办公室格子间里,三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在周围紧密控制着他。
与此同时,谢青松也醒了过来。谢是陈的大学同学,在这里开了个小公司,当晚他和女友李玲睡在这套复式办公室的二楼。
尚在恍惚中的谢隐约听到楼下有嘈杂声,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他刚准备爬起来察看动静,房门也被一脚踢开,一群人冲进来。谢惊得从床上跳起,李玲也吓得尖叫起来。没有人亮身份,谢青松琢磨到底是抢劫还是绑架。
李玲被押下楼的时候,还穿着睡衣,边走边抽泣。被控制在房间里的谢青松,听到下面一楼传来欢呼声,“就听见有人叫‘啊,又来了一个’,然后是咔嚓咔嚓的拍照声。”谢说。
三人都被带到办公室一楼,双手抱头,靠墙蹲下。“什么都不许问、不许做”。这时有警察进来查问身份证。“抓错了”,谢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谢是上海户籍,陈峰有居住证。等他抬起头,发现不一会儿功夫,特警模样的人全部撤了,屋里只剩下2个警察。
谢青松从楼梯附近的窗户往下一看,他这个位于三楼的房间外面赫然架着一台云梯,不知何时,楼下已站满了两排全副武装的特警,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跟他们挨个握手。他这时已经确认,刚才闯进家门的是警察无疑,正在犹豫是否找相机把这幕拍下来。
这时有人在房门外叫了声“收队”,留在屋里的两个警察转身也准备走。谢青松鼓足勇气拉住其中一个说,你们把我们人也打伤了,门也踢坏了,不能就这么走了吧?总得给个说法啊!对方说没有办法给你解释,我们是803,会有人来赔偿的,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谢青松忍不住追上去问了句,你们是在搞反恐演习吗?一个警察摇头,回头对他说了句让他印象极深的话:你今天看一下东方卫视吧。
办公室没有电视机。惊魂未定的谢陈二人,让同学留神帮着收看东方卫视。接下来陈峰去医院验伤,谢青松带着李玲去莘庄散心,身心俱疲的这对恋人“晚上狠狠吃了一顿,补了下元气”。
这个所谓的“默片”其实是一个“好莱坞大片”。
上演的时间是8月4日凌晨4点多,地点是上海市南郊银都路2688弄的一个商住小区。
“警察喝我的王老吉!”
和李本传等的遭遇相比,谢青松其实该庆幸,也许因为他的白面书生模样,他至少没被拷,甚至没碰到殴打。
李本传是安徽肥东人,在沪打工多年,花了4000元租下这个小区里近200平米的两套房子,给自己的物流公司办公兼居住。
办公室设在1201,他的中学同学陈刚做业务员,住在这里;相邻的1202也是个三居室,李自己住一间,妻舅孔凡青过来做司机,和妻子王义兰合住一间。还有一个叫张小峰的大学毕业生,租住了剩下的一间。
李本传的妻子蒋琴,带着两个孩子刚从老家过来探亲。那晚,听到套间的外门被踢开,杂乱的脚步声在客厅响起,房间的门被踢得巨响。两夫妻爬起来拼命堵门,李大喊“救命”,夫妻俩都以为是黑恶势力来袭。
房门很快被踢破,至今清晰可见拦腰一道大裂痕。冲进来的人抡头就打,李被反铐着押出房间。两个孩子都醒了,小的3岁,呆住了,傻站在床上;大的是女儿,才8岁,吓得直哭。
陈刚听到了李本传喊救命,刚从床上跳起来,门就被踢开,挨了一警棍后,也被拷起来。他伸出双手,让记者看被拷的伤痕,然后缩回手揉自己肚皮上的一道青痕,说是被警棍捣的。
加上孔凡清和张小峰,四个男人都被拷起来了。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随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王老吉喝起来。
有人进来查问身份证,几番喝问后,特警都撤了,屋里只剩下三个警察看着,1201室一个,1202两个。手铐都是双手反拷在背后,四人中年龄最大的孔凡清实在受不了,央求留守的警察打开手铐。
看到丈夫和舅舅的手铐打开了,蒋琴这时已经大致猜到是警察搞错了,忍不住质问“你们是警察还是土匪?”对方回答“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特警”。“你们不是特警!特警干嘛喝我的王老吉?”蒋大骂。
这时门外有人打手势招呼。“他们叫‘跑路’!”陈刚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
于是看守的三人也起身就走。几个刚解铐的男人追到楼梯口讨说法,“要告,你们去告,我们是803。”对方说。
“你没事了,不要往外乱说!”
李本传还算幸运,虽然被打被拷,但都当场获释。与之相比,住在2688弄××栋三楼某室的张庭张愉兄弟俩就没这么走运了。
丽萍发廊(化名)的13个员工群租在这套100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十余张床铺。在这家发廊打工的张庭和张愉兄弟俩就住在这里。
他们都是8月4日晨直接从床上被抓走的。穿着裤头的张庭,警察把五个书包和袋子挂在他脖子上,他估计对方认为那是赃物。俯卧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弟弟张愉,被人从背后揪着头发拽到地上拷起来。
兄弟俩和另外5个同事都被戴上黑头套,押到附近的一家警察培训基地。“很嘈杂,听着像是个大食堂”,张庭努力回忆,似乎所有被抓的人都被带到此地会合,然后横穿大半个上海,押送到上海北部的虹口分局。
张庭是关了一宿之后的次日下午,自己坐地铁回来的。“经过初步调查,你没事了,不要往外乱说。”他记得警方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
同一天中午,弟弟张愉和另外一个同乡吴军也放回来了。张愉说,放出来时自己连坐公交的钱都没了,发廊经理曹小姐替他们支付了近90元的士车费。
但张愉还是觉得自己比哥哥走运,他虽然丢了一双鞋,但至少脖子上没挂书包,讯问他的警察还帮他找到了抓捕时被拽掉的金项链,而他哥哥的金项链被拽下后就丢了一截。
兄弟俩都饿了整整一宿。那一晚,哥哥张庭记忆最深的是被吊拷在铁栏杆上,只能脚尖着地,“那时真是太难受了”。
兄弟俩是江西赣州人,初中毕业后都在当地一家文艺学校上学,哥哥张庭学舞蹈,弟弟学英语,没读几年就先后出来上海打工,到出事时,哥哥在这家美发中心已经干了半年,弟弟就跟着过来帮着打杂,才一个多月就出了这事。“我弟弟是1992年3月出生的,还未成年呢!”这个瘦削的哥哥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沉,几如蚊吟。
他们的经理曹女士最担心的,是第三批被抓进去的员工,祝辉、邓志平、何青云、张强强等四人,其中一人身体不太好。5日晚饭时分,这四人终于回来了。曹说,被抓走时好多人只穿着裤头,放回来时“还是穿着三角裤回来”。
“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抓捕行动”
这三户人家最终碰到一起,是在小区附近的田园新村派出所。在那里,他们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是803。
803是上海刑事警察总队的代称,因位于中山北一路803号而得名。这个简称在上海本地居民中几乎家喻户晓。谢青松他们此时方知,这个案子正是威震华东的803办理的,而他们有幸遭逢了上海警方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抓捕行动。
据上海公安网当晚发布的消息,这次行动是上海警方开展“迎世博、保平安”打击整治攻坚战的一部分,实际上缘起5月下旬虹口分局侦破的一起盗窃案,涉及到一个盗窃团伙。
上海公安网称“该团伙成员来自江西吉安,部分成员居住在闵行银都路某宾馆,而居住于附近一小区内的其他成员则经常到该宾馆4楼棋牌室赌博。侦查员忍着高温和蚊咬,在宾馆周边开展了24小时不间断监控,获取了大量有效信息,也查明了该团伙外出作案的规律。”
据此,专案组精心策划集中抓捕方案,由上海市公安局调集包括“刑侦总队、特警总队、公安高等专科学校、虹口分局、闵行分局等五家单位共计600余名警力成立联合行动组,最终于8月4日凌晨将该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新民晚报社随警记者潘高峰在做客“新民网”时回忆,“803刑警说当晚只要是男的,几乎全都上了。兵法云‘十则围之’。”“而此前先不抓他们,是为了更好地打击他们,警方是放长线钓大鱼。”
潘高峰称自己是在场的唯一平媒记者。他说抓捕时机是警方精心选择的结果,因嫌犯总是找晴好的天气出门作案,而前段上海连续阴雨,4日刚刚放晴。
而抓捕对象的主要特征之一即是江西吉安籍,由此也能解释谢青松等3名上海和江苏户籍,李本传等8名安徽户籍人士当场获释,而张庭等7名江西人被带走讯问。
当天行动中包括银都路在内,全市共有五处抓捕点。潘高峰称,谢青松所在的房间是警方锁定的窝点,情报十分准确,因能突出新闻性,也是当晚媒体聚集和集中报道的地方。
据上海公安网当晚发布的消息,此番行动最后总抓获65人。而南都周刊记者调查发现,包括上述三家在内,仅银都路2688弄一处抓捕点,当天至少有6处房间被错破门而入,30人被惊扰,其中12人被错拷,8人被带走后放回。
此番乌龙何以铸成?潘分析,2688弄小区本是在沪江西人的一个聚居区,群租和混居杂居现象严重,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曾经在该小区租住过,情报没能及时跟上导致失误。
南都周刊记者现场调查发现,三处抓错的地点,均与警方抓捕目标十分接近。谢青松等3人、张庭等7人的住所,和警方抓捕目标某小饭店对面的205室,均在同一栋楼,相距不过数十米;而被错抓的李本传一家的楼上,即是警方原定的两家抓捕对象1301室和1401室。
银都路2688弄,位于上海闵行区的外环以南,有40来栋别墅式公寓,2004年刚竣工,楼层大多为四层。每栋楼的底层都是一创意主题区,如“15栋为睡眠中心”、“20栋是经典家具”、“38栋系橱柜家电”。其内部则特别符合平时所见的“城中村”之景,四处可见家庭旅馆、杂货铺、发廊、快餐店、发货仓、三五一伙的私营公司等。
物业管理处肯定地说住在这里的“70%不是上海人,浙江老板多,安徽、江西的更多。”这里50%都是物流公司,记者发现,货仓、办公大多集中在中厅,而生活起居就在如山的货架背后的小房间里,基本上一房几人住。
而警方这次十年来规模最大的抓捕行动,恰恰就选在这个奇特小区,乌龙也在此铸成。
谈起那晚被破门而入,李本传一家心有余悸。 摄影·石扉客
警方和媒体的迎合
等到当天下午6点多,四处找电视的谢青松和陈峰,终于在当地电视台的新闻里知道了原委,也看到了画面里狼狈不堪的自己。
“那个穿黑T恤抱头蹲下的是我,套着三角裤头的是陈峰,穿着黄色睡衣从楼上被押下来的就是我老婆??”谢青松的最大痛苦在于,那幅场景在电视里被完整地曝光了,“去交电费时,物业的小姑娘都看着我嗤嗤地笑。”
当地报纸的报道也让他困惑。对报道里“如猿猴般敏捷、如闪电般迅疾”的特警,一分钟多“连破两个玻璃防盗窗”的说法,谢青松嗤之以鼻。这套复式房的阳台其实没有防盗窗,铝合金推拉玻璃门并没锁上,实际上警察从云梯跳进阳台后,轻轻拉开阳台上推拉门就进来了。
陈峰则对报道里说的“四名犯罪嫌疑人束手就擒”大惑不解,这套房子里明明就他们三个人。
对报道中的描述“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孔凡清觉得这简直是笑话,“有这么做手术的吗?打烂这么多地方,抓错这么多人,一场严重的医疗事故还差不多!”
潘高峰并不认为自己的报道失实,因为他“在现场停留的时间段内情况的确如此”,但潘承认其实并未和特警同步进入现场,其主要信息来源是在抓捕之后采访特警所得。
潘所在的媒体当天下午3点即上摊,应是最早报道警方此次突袭行动的媒体。潘称直至见报前没收到任何来自警方的提示消息。
当晚上海本地数家电视媒体即播出了这条新闻;次日一早上摊的上海其他日报也随即刊登了该次行动的新闻,大多题为《上海实施十多年来最大规模抓捕行动》。和潘文的区别是,这些报道大都隐去了小区名或具体单元房间号,以及夸张的抓捕情节。
另外一个区别是,这些报道都加署了“通讯员忻文柯、庄莉强”。事实上忻文柯即上海市公安局新闻科的谐音化名,庄是该科科长。业内人士分析,这些稿子应是由警方统一提供给媒体使用的。
一条帖子引爆乌龙
在此番抓捕行动当晚10点43分,谢青松的房东王先生随即在爱卡网上海分会社区发布了第一条帖子,指称警方“破错门,打错人,还好意思上电视再邀功!”王在帖子里公布了自己与谢青松等三人的手机和姓名,表示对帖子内容“负法律责任”。
这条名为《今日警方特大行动——658名警察抓获65名罪犯的真实情况!》帖子迅即引起巨大关注,截至被删除前,一两天内跟帖分页达62页之巨。
谢青松称,当晚12点左右,即有看到此帖的上海媒体记者和他联系,次日更是达数十家媒体,但可惜的是,鲜见更正和后续报道。
沪上一位刑辩律师也在博客里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即使情报准确,警方在确定被抓捕人员未携带凶器的情况下,是否有必要破门而入?警方已经当场发现并确认了错误,却不启动错误执法的应急预案,安排专人主动介入,及时纠正妥善处理。反而让媒体作为正确执法的新闻予以播报,实在是错上加错。
潘高峰分析,行动中负责现场抓捕的是特警,甄别和审查的是刑警,而负责宣传的是市局新闻科,一线抓捕和侦查部门未能及时将情报失误的情况通知市局新闻科,由此未能与当地媒体有效沟通,导致报道失误,特别是电视媒体恰恰将抓错的谢青松等人作为抓捕现场重点新闻画面放了出来。
截至本刊发稿时,上海市公安局新闻科未能回应本刊传真的采访要求。
8月5日晚上,一位安姓警官和另外一个警察来找谢等三人道歉,说会赔偿。8月7日晚上8点半,三人被带到附近的田园新村派出所协商。谢青松没有太多顾虑,他说能体谅警察工作的疏忽之处,但对被错误曝光的后果忧心忡忡。
8月6日下午5点,李本传说田园新村派出所警察徐建良上门来道歉,表示希望他们理解上海警方,“这种大行动,有时难以避免会造成不良后果”。并让李列清单,准备赔偿。南都周刊记者致电徐建良证实此事,其表示不便回答。
谢青松和李本传等无一例外被嘱咐不要和媒体接触,要低调处理。李本传被告知“最好也不要上访,如果上访一定要通知派出所。”
“真奇怪,凭什么他们来抓人的时候就带着媒体大肆报道表功,抓错了就生怕媒体知道呢?”一个被抓错又放回的小伙子嘟囔着。
就此番行动中当事人提出的警员不当行为,南都周刊记者致电虹口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安蔚求证。虹口分局是此番抓捕的重要力量之一,安参与了抓捕行动和善后过程,他表示误抓一事目前已经得到妥善解决,当事人都非常满意。至于本刊报道中提到的其他更多细节,他表示没有分局或市局政治处批准,不便回答。
“就当是一场法制教育课吧”
李玲一谈起这个事情就有几分歇斯底里,浑身发抖,“从小我对警察的观感,都是电视里塑造的那种高大全形象,但这件事已完全颠覆了我十几年的价值观了。”
谢青松叹气说,女友已经濒临崩溃了。
案发已经一周,谢说尽管警方依旧不肯出示书面证明消除影响,他对虹口分局刑警支队长杨剑的态度还是表示满意。谢青松说,这位队长表示“不打不相识,大家交个朋友算了”,以后碰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这次他们的态度还是蛮诚恳的,要不真的就这样算了?”这个年轻的上海新移民悄声问女友,“毕竟我们还要在这里做生意啊!”
“还没犯法就已经尝试到了被当作罪犯的滋味了。”孔凡清感叹这辈子绝对不能犯法,“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我这几天开车把方向盘都觉得吃力。”他揉着被反铐过的手腕说。
蒋琴再也不肯睡在靠门的床上。于是丈夫只好搭了个地铺,她带着两个孩子睡在这里。不好解释的是跟两个孩子。夫妻俩骗3岁的小儿子说,是爸爸吃了口香糖没给钱;对8岁的大女儿说,因为“警察要执行任务”。李本传还是希望要有个说法,他打电话给当地媒体,希望派记者再来采访。他的妻子蒋琴要求却不高,觉得能赔偿打烂的东西就不错了。
她怯生生地问,“听老乡说,法律规定特警执行任务是可以打人的?”
20多岁的丽萍发廊女经理小曹也是江西人,她现在不知道如何跟这些小老乡们的父母交待。这次警方抓捕的目标都是江西吉安人,曹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有来世,再也不想做江西人。
她叹气,“干我们这行的,有两个特点,家里条件都比较差,自己文化也比较低,被人歧视和欺负也是常事。”“如果不是出了这个差错,抓贼本来是件大好事。”她更愿意低调处理此事,“警察也很辛苦,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以后下班了早点回去睡觉,你们就算是上了一次法制教育课吧!”她这样安慰自己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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