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地移民改变温哥华格局

　　来自内地的机械工程师夫妇魏富强(音译)和陈倩红(音译)现时定居加拿大温哥华，日子过得不错。

　　他们的10米游艇停靠在温哥华高豪港(Coal Harbour)的专属码头。两夫妻忆述旧事，说到民国时的战事频仍丶文革高潮期清华大学的生活，以至在国人鲜有获准出国的年代远赴欧洲，协助研制粒子加速器的日子。

　　这对夫妇的经历与一般人迥然不同，但作为内地人，他们属於温哥华移民浪潮的一员，而温哥华的格局也由此迅速转变。

　　魏富强今年70岁，陈倩红68岁。两人2010年退休後，从瑞士移居温哥华定居。陈倩红说：“欧洲和加拿大差异很大。加拿大对所有人敞开怀抱，文化上非常多元。但在欧洲，他们总是在督促你，努力让你融入他们的文化。”

　　“在加拿大，人们尊重你的背景，令你自觉是一家之主，而不是过客。这里真真切切就是你的家。”

　　受加拿大移民局委托所做的一份报告公布，当中揭示了涌入温哥华的内地移民规模及对当地的影响。

　　该报告由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地理学家Daniel Hiebert主笔。他预测，内地移民将催生“一个对加拿大社会而言全然一新的人文地理现象”。温哥华目前人口220万，预计到2031年华人数目将增长一倍至80万人，占届时全市人口的四分之一左右。温哥华将日益演变成一个族群隔离聚居的城市，白人将成为少数族群。

　　大温哥华地区的里士满现有人口20万，当地有大批内地移民，令里士满成为亚洲以外第一个以华人为主的城市。

　　内地移民大量涌入，推动温哥华房地产市场蓬勃发展，如今温哥华已经成为全球房价第二高的城市，仅次於香港。

　　移民涌入也带来重大的社会变迁：大量华人家庭一分为二，妻子儿女在温哥华定居，丈夫在国内工作。雇员回流国内丶仅部分时间居住於温哥华，导致当地数千套洋房和公寓处於空置状态。

　　Hiebert表示，虽有大批华人涌入，令城市格局大幅改变，但当地社会对这个问题的关注相对较少。“我们有否充分思考过这些变化带来的影响?我认为没有。”他说：“但我认为在移民事务决策方面，加拿大人更倾向於信任政府和国家移民政策。在温哥华，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这里将成为一个全球化的大都市。”

　　Hiebert还说，香港回归前的1980至90年代，也出现大批港人移居温哥华的情况。与现时的内地移民潮相比，两者既有类同，也有区别。

　　根据移民数据，2012年落户温哥华的内地人数为7,872人，远远超过香港人(286人)。但即使内地对香港移民比例高达27:1，也不能充分反映温哥华人口构成的演变规模，因为在内地移民激增之际，温哥华的香港移民却在迅速减少。

　　根据最近的全面人口普查数据，1996年至2006年之间，温哥华内地移民的人数激增88%，达到137,245人;但香港移民人数减少了12%至75,780人，而且人口流失主要在2001年以来的五年间发生。

　　1996年至2006年期间，有18,890名香港移民到温哥华定居，但数据显示同期有29,325名香港移民离开了温哥华。总体来说，香港人正在数以千计地离开温哥华，而内地人却数以万计地迁入。

　　在Homeland Realty任职地产中介的刘小姐，是留守温哥华的香港移民之一。据她估计，现在80%的房地产买家都是内地人。她说：“我做地产中介八年了，起初买家多是香港人和台湾人，但现在他们可能都回去了。如今买家都是内地人。”她在橡树脊(Oakridge)社区一幢开放参观的待售住宅接受采访，周围的潜在买家一边视察房子的豪华装修，一边用普通话窃窃私语。

　　加拿大并没有记录外国人持有房产的数据。而Landcor Data调查了2010年温哥华西区(Westside)的住房买家，发现成交价超过300万加元(2,300万港元)的164套住房当中，74%的买家姓名是内地拼音，且没有西方法定名字。

　　这套开放展示的新房位於一个并无特色的市郊地区，面积4,458平方尺，售价358万加元。刘小姐认为这个价格“可以负担得起”。她说：“眼下很多内地买家只想买新房，或者只买一块地，自己建房子……一般情况下，在Shaughnessy丶South Granville或Point Grey，这样一套房子会卖到400万或500万。”她一口气说出多个内地买家偏爱的市郊地区。去年，她向内地买家售出不少价格达到八位数的住房。

　　西区独栋住宅的基准价格现已超过200万加元，内地人为何仍要选择温哥华落户?刘小姐说：“他们喜欢这里空气清新丶环境优美，还有适合孩子成长的良好教育系统。许多买家都有相同的安排：妻儿留在温哥华定居，丈夫则回国居住和工作。”

　　这一普遍现象反映香港和内地政府对加拿大公民身份的不同态度。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教授David Ley在其着作《百万富翁移民》中探讨了当代东亚移民模式。他说，内地政府不承认双重国籍，所以相对於香港人而言，内地人举家移民申请加拿大公民身份的情况也较少。

　　Ley说：“对内地人来说，如果持加拿大护照回国会有很多不利，不像香港人可以同时具备加拿大公民身份和香港永久居民身份。如果内地人持有加拿大护照，他们面临的风险会更高。”

　　已有证据表明，内地妻子选择落户温哥华，往往是为了方便国内的丈夫日後获得公民身份。

　　Ley说：“2000年前後，移民情况几乎彻底改变，从香港人和台湾人为主变成内地人为主。换言之，想申请护照的香港人或台湾人都已经如愿以偿。”

　　香港移民和内地移民的另一个重大的不同之处，还在於两者的潜在规模和持续时间。Ley说：“我们已经确知中国内地聚集着大量财富，而其持有人希望财产多元化。最近一项调查表明当中20%的极富人群希望前往加拿大。这些人的财富规模庞大，不会像香港移民的资产那样消耗殆尽。多年来这种情况一直存在，当然也取决於多种因素。”

　　1996年至2001年的人口普查显示温哥华的内地移民人数超过了香港移民。在此期间，共有85,756名内地人到温哥华落户。但这仅反映了加拿大移民局处理移民申请的速度，现在仍有大量申请积压待审。

　　被问及内地移民潮有否产生负面影响时，地产中介刘小姐的答案是肯定的。她说，移民潮对首次置业的温哥华本地人造成困难。但她也指出：“这里不少人很久前就在温哥华西区买了房，现在卖掉可以赚不少，然後搬到别的地区。这对他们来说也很不错。”

　　Hiebert说，《环球邮报》用耸人听闻的“白人大迁移”来描述温哥华市郊的演变，因而遭到抨击。他笑说：“我会用另一种方式来描述这种情况;我会称它为『白人大套现』。”

　　除了房价上涨之外，的确还有其他事情导致社区气氛紧张。在里士满，一些仅有中文的商业标识四处可见，让一些长期居住於此的人感到不安。市议会接到一份1,000人签名的请愿书，要求所有标识都必须附有英文说明。参与组织请愿的里士满居民Kerry Starchuk说：“中文标识越来越多了。”里士满市议会否决了请愿书的要求。

　　回到高豪港，魏富强认为华人移民大量涌入并没有带来什麽难题。“如果他们移居此地，我会很高兴。他们都不是低层次的人，他们是高层次的中国人，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

　　魏富强兄弟姐妹共九人，在欧洲生活了将近30年之後，他说自己一度想退休後回国定居。“我想回去，我们在国内有很多亲友，那里的食物很也好。以我们现在的积蓄，在国内生活会很舒适。”

　　陈倩红却摇头：“他疯了!没多少人会赞同他。”陈倩红想申请加拿大公民身份——“华人应该更多参与社区事务。”不过，她丈夫不愿放弃中国国籍，也不愿意申请加拿大国籍。

　　但他们有一点意见相同：定居温哥华是对的。他们的儿子丶儿媳和三岁的孙女也在温哥华安家，住处离他们不远。魏富强说：“现在一切都很完美，”他对着码头大手一挥：“我毫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