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用英文表达思念的时候会说﹕I miss you。而miss如果直译成中文也可以是“错过”或者“丢失”。法语里的“我想你”是Je vous manque﹐而manque也有“缺少”的意思。中国人一般不会直接的说出这几个字﹐因为说的人和听的人总会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不过我们的思念却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两个侄女﹐一个八岁﹐一个五岁。那一天﹐她们的妈妈打来电话说公司里有事很晚才能回家。对于这个消息﹐两个人看起来根本就没在意﹐照样写作业﹐看电视﹐又唱又跳。
可是当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那个小的在游戏中忽然停下来说﹕我想妈妈。大人们安慰她说﹕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她也听话的回到游戏中去。可是当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昏暗的门灯下仍不见妈妈的影子时﹐那个小的终于板起她那膏脂一样的小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妈﹑妈。
回头再看那个大的﹐早已蜷在沙发的角落﹐小脑袋缩在衣领里﹐流起了梨花泪。看到这些﹐我的心也有几分黯然。于是就像一只老母鸡那样一边一个把她们搂在膀子下﹐脸贴着她们的小脸说﹕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离新年还有一些天﹐七十多岁的妈妈就开始忙着给中国的哥哥姐姐们打电话。她前倾着身体对着话筒﹐问大姐﹐你第一次坐飞机去看你闺女﹐不知道会不会头晕﹖嘱咐二姐说﹐晚上出去打麻将别回来的太晚﹐咱家门外的路灯太暗﹔又叮咛大哥说﹐过节了﹐别再出门做生意﹐如果出了远门﹐也早点回家﹔再让二哥接电话说﹐过节的时候有很多应酬﹐你的钱够吗﹖我最惦记的是你。
听着这些话﹐我心中不禁愕然。过后我问妈妈﹕我曾以为你最想的人是我。妈妈说﹕十个手指头咬哪一个哪一个都疼。
经商的丈夫又要远行了﹐这一去可能是半年一载。天还没亮就起了身﹐帮他整了整行李﹐摸一模机票和护照是否还在﹐约定我把他放在候机厅的门外就掉转车头﹐好赶着回来上班。
就这样开车上路﹐一路上闲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期间因为我的开车的方式还争吵了几次。可是当车下了高速路﹐转向机场的时候﹐他那修长的大手悄悄的握住了我扶着方向盘的手。我不动声色﹐一直盯着前面的路﹐心里想﹕你的意思我明白﹐而眼里早已是不等今日去只盼春来归。
电视上的一个著名导演是蒙古人。他说每年的特定时间﹐他会放下所有的事情﹐急急的赶回老家﹐不是为生意﹐也不是为工作﹐只为和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相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说说东道道西﹐了却一年的思念。然后象尖尖荷叶角上的蜻蜓﹐稍做停留就又飞向异乡的草肥水美。
有一天闲来无聊﹐便顺手写了个“遗嘱”﹕我死后﹐请将我火葬﹐骨灰一半洒在安大略湖﹐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另一半装进一个墨绿色的陶罐﹐带回中国﹐埋在我长大地方的屋后。如果当时的屋主不同意﹐就洒到门前的小河﹐让她随着河水漂到曾和伙伴们一起欢呼日出的渤海。
有好友曾对邻家的男生有好感。只是直到最后也没敢露半个“想”字。几十年后两个人在网上重逢﹐象两个老女人一样唠唠叨叨地谈各自的生活和感想。如果有几天不“见”就会若有所失。
她说﹐有时也感慨他的本事﹕我说的话他都懂﹐我没说的话他也懂。有一次他不经意地说Missing you。一瞬间﹐觉得房子好像晃了一下﹐腿上的肌肉好象有小虫子爬过一样微微地抽搐。有一次做白日梦的时候﹐也设计了各种各样与他有关的开始和结局。不过最后还是觉得今天的结局最完美。
行走人生的山路﹐会不期而遇这样一片多彩的茱萸。坐在他的身边﹐竟会生出各样的思念﹕它沐父母对儿女的春晖之情﹐它闻游子对故园的折柳之意﹐它结朋友间的金兰之好﹐它也牵绕着男人和女人的魂梦。
有时也想﹐难道思念也有轮回吗﹖如果有﹐当下一次思念袭来的时候我是否该问﹕老弟﹐你前一世是错过﹐丢失﹐还是缺少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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